来源:倍可亲(backchina.com)
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人爱吃鱼腥草,一种人不爱吃鱼腥草。你以为是你在选择鱼腥草,实际上是鱼腥草选择了你。
1.
他来自成都,在北京生活多年依然无法改掉一口纯正川普,热爱成都却在北京坚守十五平的出租屋。
他上周说要带槽值君吃一种全世界最美味的食物,但我问他是什么他却不说,一脸神秘:这样的人间美味,没吃过枉在人世走一遭。周末,他邀请我去他家吃饭,端出了一盘草根一般的东西,切成一段一段,浇了混合了辣椒末、蒜末、醋汁以及我看不出来的佐料,顶端还撒满了香菜,珍宝一般放在我面前。
“尝尝”,他说。
怀揣着期待,小心翼翼地绕开香菜的羁绊,夹起一根,槽值君吃了一口,然后……
一股似乎在臭水沟沉寂多日的死鱼味道,直捣我的口腔深处,又腥又臭又酸,我的舌乳头受到了猛烈地攻击,颤栗着表达抗议,一股恶心的感觉从喉部汹涌而出,呃,对不起,我吐了。
“这是啥?”,吐过的我惊魂未定。
“凉拌折耳根啊!”,我感受到了他的骄傲,一种似乎带我走入春天的领路人的骄傲。
2.
折耳根,学名鱼腥草,西南地区人民的心头好,但在最难吃蔬菜排行榜上,它已经成功地超越了香菜、苦瓜、茼蒿等异味蔬菜,名列冠军。是的,只要它说自己是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一口鱼腥草的杀伤力也比不过一万把香菜,再加上一万把茼蒿,一盘臭豆腐和一颗硕大无比的榴莲的混合物,突破了人类忍受力的天际。
“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人爱吃鱼腥草,一种人不爱吃鱼腥草。你以为是你在选择鱼腥草,实际上是鱼腥草选择了你。”他说,神色凝重,语气低沉。
鱼腥草没有选择我,What a pity!
“我劝你口味不要太窄,什么都要尝尝,不管是古代的还是异地的食物,比如鱼腥草,都吃一点。一个一年到头吃大白菜的人是没有口福的。”他的脸部肌肉有些抽搐,看起来阴沉可怕。
他的这段话来自汪曾祺的《人间滋味》,跟鱼腥草一分钱关系都没有,但我没有拆穿他。
3.
他转身走出出租屋,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不大的折叠饭桌上摆满了菜,鱼腥草炒腊肉,鱼腥草炒鸡蛋,鱼腥草鲫鱼汤,还打了两杯鱼腥草汁。
真是一桌鱼腥草的盛宴。满屋子都是鱼腥草的腥味,这味道有点熟悉。有人说,鱼腥草是食物界里味道最色情的一道菜。
“我们开饭吧”他眼里有光,可我眼里含泪。
在那一天,干了一碗大米饭的我,在他的叨逼叨逼中,和鱼腥草的气味中,灵魂得到了彻底的升华。
不甘心泯然于众菜,鱼腥草要凭借自己独特的味道,在蔬菜界一炮而红。爱就爱得热烈,恨也要恨得刻骨。
是的,有些人,诸如我,我视它为黑暗料理,食物界的异端邪教。
可另外一些人,如他,鱼腥草的腥臭酸到了他们的嘴里就能变得清香爽脆、鲜嫩可口。
他们可是鱼腥草的选民啊。鱼腥草,是生命之光,是欲望之火,是罪恶也是灵魂。他们爱鱼腥草,就像他们爱自由爱真理爱钞票。就像我爱大蒜爱大葱爱韭菜。
凉拌、翻炒、煲汤、卷饼、放在火锅里涮,他们吃的从来不是鱼腥草。那是儿时的纯真记忆,是妈妈温暖的手掌,是逝去的旧时光中最奇异的味道。
我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味,那不是鱼腥草,那是他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