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洲人贩侧写：在他眼里非法移民只是商品(组图)

来源：倍可亲(backchina.com)

　　据阿拉伯半岛电视台报道，对于美洲的贩毒团伙与走私贩而言，非法移民(专题)等价于商品，总可以通过这种或那种方式榨出油水。这一认知堪称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记者追随着一名人贩子的足迹开始一场横跨多国的跨境之旅。在他的货箱里，贫穷的洪都拉斯人挤在一起，做着自己的美国梦。

　　【不顺利的开局】这里是圣佩德罗苏拉，洪都拉斯第二大城市。一个炎热十一月傍晚，一辆破旧载人卡车窗户被摇下，隆隆马达声混合着紧密的雷鬼音乐汹涌而出。凌驾于这些噪音之上的是一个不到而立的男人声音。这个体壮如熊的男人只能勉强把自己塞到司机座椅上，他的手机黏在他的耳朵上。很明显，他并不喜欢自己听到的消息，随着谈话的进行，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严厉，最终以一连串的脏话结束。他很忧虑。此时，他本应载着一车洪都拉斯人开始他们的亡命之旅。每个人都应付给他七千美金。但现在，一个接一个，他的客户都拒接他的电话。

　　【必要之恶】这是一名人贩子，用当地话说，一个“Pollero”。在过去四年里，他以走私人口为生，起点从匪徒猖獗的中美洲内陆地区到移民局越发严苛的墨西哥，所有这些赌命的旅途只有一个目的地——美国。他最近的这趟生意并不顺利。但谁能指责那些反悔的客户呢？在这档子获利上千万美元的交易中，像他这种人贩子被认为是必要之恶，随时有可能将客户抛弃在土匪窝或者荒漠中。

　　【隐匿的暗影】记者已经跟随了这名人口运输员很多天。他本打算将自己的客户从洪都拉斯经危地马拉与墨西哥运送到美国。随着接触日久，他逐渐打开心扉。一个晚上，在一间破落的空调房里，自认为足够安全的他终于透露：他不是一个人工作，而是给墨西哥最大的贩毒团伙“海湾卡塔尔”（Cartel）卖命。他说，如果上头知道他向记者泄密的话，他一定会人头落地的。这一切并不使人吃惊。根据关注移民的NGO的报道，海湾卡塔尔，以及曾经属于它，现在却与之水火不容的洛斯哲塔斯（Los Zetas），连同其他的墨西哥超级贩毒团伙一起，纷纷意识到非法移民这块大蛋糕的可口。他们四处招募人口走私贩子，并在各处建造可容纳偷渡客短暂休憩的安全屋。

　　【潜在的危险】然而，那些心怀美国梦的非法移民并不能像设想的那样轻易抵达边境。那些没有能力向走私贩子与贩毒团伙支付“过境税”的可怜人，鲜少能成功到达美国。绑架，强奸，谋杀，在塔毛利帕斯州——海湾卡特尔与洛斯哲塔斯争夺多年的地盘，这些事情司空见惯。2010年，72名非法移民被发现屠杀在这里的一处牧场。考虑到以上的危险，以及他所要求的巨额偷渡金，这名人口贩子想要聚拢一波客户并非易事。一天晚上，他用Whatsapp(网络即时通话软件)与一名据称是老大的男子语音。这个带着一口北墨西哥口音的声音询问：“嘿，胖子，事情办得怎样了？进行到哪一步了？”他迅速回复道：“一切安好，只是要多花点儿时间。”他的声音很轻柔，但是寻找顾客的压力却在不断攀升。

　　【来之不易的客户】最终，他的努力有了回报。路易斯，他的一个远方表弟表示希望加入。与路易斯接头并不容易。后者住在圣佩德罗苏拉附近的洛普拉尼塔，一个匪帮横行，以至于人口走私贩甚至不愿独身前往的地方。记者最终在没有警察护送的情况下抵达路易斯的家。这是一片拥挤狭隘的棚户区。他的亲人们坐在屋内等待人口贩子，而街坊站在街边窃窃私语。屋内，25岁的路易斯——爱好是闲暇时间写写雷鬼音乐，正在收拾他的小布包。他说，他将“在上帝的帮助下前行”。带着泪水与不舍，路易斯告别众人踏上行程，此时他还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他的是怎样的黑暗。

　　【无奈之举】路易斯的背井离乡并非自愿，而是出于无奈。他所生活的圣佩德罗苏拉是洪都拉斯的工业生产基地。这里的厂房鳞次栉比，堆满了运送往国内外的货物。然而近年来，它却因成为世界上战火区外死亡率最高的城市而臭名昭著。这里的人们生活在帮会组织“野蛮萨尔瓦多人”（(Mara Salvatrucha）和 “十八街黑帮”（M18）的阴影下，年轻人为能找到一份工作竭尽心力。工厂所能提供的工作太少，而这里的经济又在衰退。这里和危地马拉与萨尔多瓦的大部分地区情况一样，人们除了加入帮派外鲜少其它的工作选择。许多人因此选择移民到其它地方另寻生路。

　　【威胁】路易斯与他的亲戚都以为他的行程将从今晚，由圣佩德罗苏拉始发的一辆夜间大巴开始。但是人贩子一带路易斯离开他的家人，就很快变了卦。他从后视镜里威胁的看着自己的表亲：“我对你说谎了。我们今天不出发。你要乖乖呆在我给你找的旅馆里。如果我发现你逃跑了，那我一定会找到你，杀了你，吃了你。”

　　【囚禁】对这一惊变目瞪口呆，路易斯只能点头答应。这是他的表兄第一次展露出另外一面。到达旅馆后，人贩子没收了路易斯的手机与钱包，把他关在一个灯光幽暗的狭小房间。今晚，路易斯只能与臭虫与蟑螂为伍了。人贩子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给任何人开门！”就在短短数十分钟内，路易斯离开了家人，落入了从未设想过的境地中。明天，人贩子将把他带到一个俗称“货仓”的安全屋，他将待在那里直到走私犯和他的老大决定路易斯何时动身。

　　【每个移民都是笔财富】人贩子承认，把客户像关犯人一样关起来是他的惯用伎俩。“把人们关在货仓里能够让我对他们的家人会支付旅费有50%的信心。他们的家人必须在这一时间内支付全部费用的一半。”他解释说。一个移民NGO组织也向笔者确认了这一点。并且还指出，即使被勒索者的家人支付了所要求的金额，他们仍会被压榨更多。

　　【无力扭转的命运】几天后，当记者和人贩一起开车在夜间兜风时，记者问起对于那些未能支付费用的人他们会怎么处理。他没有丝毫犹豫：“虽然心中不忍，但我还是把他们交给上头……头儿们将决定这些人的命运……用工作偿还，或者被杀。”我接着问他是否对这一切心有所感。人贩子沉默了一会儿，他的腔调严肃起来：“当然，我已经认识了这些人一段时间了，我们建立起了某种友谊。但仅仅因为我认识某人四个月，并不能让我为他牺牲我自己。如果我放他们走了，我就要为他们付出代价。”

　　【噩梦的轮回】对于海湾卡塔尔以及人口走私者来说，非法移民意味着商品，总能通过这种或那种方式榨出油水。如果不是作为客户，那就是可以用来勒索赎金的肉票，低级火力，或者，毒骡(贩毒团伙用来偷运毒品的人)。缄默了片刻，人贩子揭开自己的过去，他也曾是一个满怀美国梦的移民，但海湾卡塔尔让这一切都变成了噩梦。“我被绑架，被折磨。我亲眼看着他们杀了我的表亲和其他十四个人。我要么合作，要么就死。”自那以后，他为海湾卡塔尔做了一段时间“毒骡”，走私毒品到美国。一段时间以后，上头告诉他可以让他回到洪都拉斯，但是他要能够引诱更多的人去美国。他为海湾卡塔尔这样工作了四年。现在，他认为他的老大们是“一群好人”。

　　【三次机会，一揽子计划】当人贩子不跑运输时，他会花费大部分时间寻找潜在客户。这并不容易，因为偷渡所需的费用是六千至七千美金，而洪都拉斯的法定最低薪水仅为每月三百三十美金。对于大部分偷渡客来说，他们往往需要仰仗已经在美国的亲戚为他们支付大部分费用，然后自己卖掉在家乡的一切来支付尾款。偷渡的总体费用是个一揽子计划，包含了三次越境机会。对于没能在三次尝试中成功偷渡的客户来说，他们往往什么退款也得不到。“那些人就流浪在大街上了。他们支付的钱仅够三次尝试。”人贩说。

　　【成功并不容易】近来，找到客户越来越难了。这不仅仅是因为猖獗的帮派。在2014年美方开始重视数目不断增长的，试图越境的未成年非法移民后，墨西哥政府启动了“苏尔边境计划”（Plan Frontera Sur）。这是一项部分由美国资助的，旨在打击墨方非法偷渡者的行动，并且颇见成效。数目繁多的关卡与越发频发的货运审查导致越境失败率上升了70%。人贩子说，他收缴的大部分费用都用来贿赂边境警察以及移民官了，但是最大的支出来自于向海湾卡塔尔的最大竞争对手——洛斯哲塔斯缴纳的人头税：每个经过洛斯哲塔斯地界的非法移民都要支付一大笔金额。

　　【她们都遭受了强暴】但即使金钱也不能保证一场安全的旅途。女人在这一交易中尤为脆弱。人贩回忆起一年半前的一次经历：“我带了一队女孩子走，十六，七岁的年纪。她们都遭受了强暴，我在一边无能为力。在墨西哥，你一个人什么都不是，你可以支付人头税，但是他们还是能对你为所欲为。其中一个姑娘甚至因此怀孕，并不得不堕胎。她有了一辈子的梦魇。是的，她们是到了美国，但并不像我保证的那样，毫发无损的到达。”屋内有一瞬间的寂静。看来，这是他从业生涯中对其影响最大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