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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开元医院与厦门眼科中心相毗邻,是同一个莆田系老板控制下的“姐妹医院”。许多厦门市民不知道,名声在外的三甲公立专科医院——厦门眼科中心,十多年前已变成民营的。(南方周末记者 柴会群/图)
“咨询师千方百计把顾客哄过来,内科医生拼命开药,外科医生拼命做手术。眼科中心有几个科,主刀医生不过三五个,年业绩可以做到一个亿。”
“你做的是抽脂,病历上可能写的是急性阑尾炎;做双眼皮,病历上可能写‘麦粒肿’手术。它做得很像,就像一个人真的来看病了。”
“面临卫生部门校验时,三名医生于同一天从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变更至新开元医院,两个月后,又于同一天变更回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2011年5月,作为厦门市引进的高级人才,拥有主任医师职称的邱健钦从某三甲医院辞职,以院长助理兼整形美容科主任的身份加盟厦门眼科中心集团旗下的新开元医院,并一度成为后者重点“包装”的专家。当时,他并不知道这是一家“莆系”医院。
四年后,因为一次“私自带病人回家”事件,邱健钦与妻子双双被医院开除。在劳动仲裁和一审判决均获胜之后,他和妻子却被医院举报涉嫌伪造公章。
2016年5月初,因病取保候审的邱健钦几次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他披露了新开元医院的种种乱象,自言因不愿同流合污而遭打击报复,并对自己的四年经历作了梳理和反思。
以下是邱健钦的口述。对于部分重要事实,南方周末记者进行了独立调查核实。
美容与整形
我们正规医生做一个双眼皮五十块。人家那么臭的医生,做一下一两千块。
离开原来医院的原因,应该从医学美容行业说起。公立医院本来是没有这个科室的,正规的叫法是整形科,最初也只有很少的三甲医院像北京协和、上海九院等才有。
后来莆田人涉足以后,把这个市场做起来了,医疗美容变成了一块“肥肉”。在我所从事的医疗美容行业,差不多百分之八九十都是“莆系”的。
于是有的公立医院也开始成立整形美容科,有的把原来的烧伤科改名。我是(上世纪)90年代初从做烧伤整形转型做美容手术的。国内像我这种年纪的,有一半以上从烧伤整形转过来。我们都是有外科基础的。我是中华医学会福建整形与美容分会常委。在民营医疗机构,有我这样资历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2002 年,我当上了科主任。当时公立医院面向市场改革,科室创收与医务人员奖金相挂钩。但医院重视大科室,小科室日子就比较难过。我们医院的烧伤科与整形科原来在一块,后来分开了。因为效益差,烧伤科本来是要撤掉的,但省里面要求一个市一定要有一个烧伤科,所以又重新合起来,叫烧伤整形科。在我当科主任之前,科室领了几年的“扶贫奖”。科室收不抵支,按规矩是没有奖金的。于是每个月发150元作为安慰,这个就叫“扶贫奖”。所以换个角度看,正是因为公立医院不想发展一些小科室,才让莆系“茁壮成长”起来。
我对“莆系”最初的了解,也是从性病游医开始的。公立医院的医生,对游医基本都是不屑一顾的。但是心里又有些不平衡。比如医疗美容,起初的时候,我们正规医生做一个双眼皮五十块。人家那么臭的医生,做一下一两千块。开会时总是议论这些。
后来做医疗美容的民营机构越来越多,宣传得也非常厉害。经常碰到这种情况:有的顾客到我们这边来了之后,又被吸引到厦门去做。就觉得很无奈。他们认为民营医院就是专门做那个的,公立医院不是专科做整形美容的。
我在科主任任上,曾实行过多劳多得的分配体制,但只搞了几个月,还是回到了原来的状态。为什么?公立医院的大锅饭永远无法打破。科室二十多个人,真正干活的就是我,还有一个主治医生。我都是哄着他的,他若不干我就会很累。但是在我走半年前,他义无反顾地辞职了,到了厦门。我说你实际上已经是二把手了,收入就比我低一点。为什么辞职啊?后来我想,是不是因为我对药品回扣管得太严的缘故?反正他一走,对我的打击比较大。
2011 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一个同学的太太,跟(厦门)眼科中心的业务院长认识。他们在闲聊当中,说他们开了一个新医院,要招聘一个整形外科主任。拿到我的电话后,他马上打给我。当时我还在西安进修。他说你直接到厦门来,我给你订机票了。讲了一些好的条件,说我们这个医院要做以整形美容为主的医院,我就没拒绝。
到厦门之后,老板亲自跟我谈,讲得天花乱坠,把我进修的费用和往返路费也都报了。我没有考虑太多就决定过去。我跟医院签了十年合同,我老婆签了二十年,她原来是我那所医院的主管护师。
莆系老板大都很低调。但新开元医院的老板就不一样。他行事张扬,频频在媒体上露面,经常参加一些慈善活动。我认为这代表了莆系一种更为高级的模式。从某些方面看,他仍是莆系,但另一些方面又跟传统莆系完全不同。
邱健钦所说的老板叫苏庆灿,莆田仙游人。在莆田(中国)健康产业总会会员名单上,苏是排名第二位的常务副理事长。2004年,借助一次改制机会,原本做贸易行业的苏庆灿,用一个让业内深感惊讶的低价格,成功控股当时已经名声在外的三甲公立专科医院——厦门眼科中心。后来又与厦门大学合作,使其成为厦门大学附属医院。
南方周末记者在厦门随机访问发现,多数市民并不知晓,厦门眼科中心早已变为一所民营医院。以厦门眼科中心为核心,苏庆灿成立了“厦门眼科医院集团”(现“华厦眼科医院集团”),在全国各地迅速扩张,据官网称目前旗下已有四十余家医疗机构,正筹备上市。
邱健钦所工作过的厦门新开元医院,是苏庆灿于2010年新开办的一所二级综合性医院,由于紧挨着厦门眼科中心,被称为后者的“姐妹医院”。
2011年6月3日的《厦门商报》上,刊登了邱健钦加盟的消息。报道的开头是:“近日,闽南整形界盛传一个消息,闽南籍整形泰斗邱健钦教授加盟厦门新开元医院,引发了业内人士及鹭岛爱美人士的广泛关注。”
以厦门眼科中心为核心,莆田商人苏庆灿担任董事长的华厦眼科医院集团,旗下已有四十余家医疗机构。(CFP/图)
“挂证”与“业绩”
医生只是“挂”在这里,本人仍在原单位上班,卫生局校验时过来应付一下。
我刚来的时候,新开元医院开业没多久。用的是公家的地方,公家的房子,很便宜租下来的。第一天上班时我就傻了。真的是乱七八糟。急救车、氧气袋没有,甚至连治疗盘也都没有。治疗盘是我们外科医生必备的,里面有敷料、镊子还有肾上腺素,防备病人发生过敏性休克。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抢救设施,一个门诊部都得有。
我在公立医院当了七八年科主任,公立医院对医院安全要求非常严格,有15项核心制度。可是在新开元,当时可以说一项也没有。
后来知道,这虽然是一所二级医院,但真正的临床科室仅有四个:整形美容科、妇产科、体检科和口腔科。其他一些科室,比如“手外科”,是包给外人做的。另外还有一些房间租给了美容院,实际上美容院是不能做医疗美容业务的。
一所二级医院,就那么四个是正牌的本科毕业的医生。其他要么是退休返聘的,要么是“挂证”的。
“挂证”指的是民营医院为规避卫生部门监管采取的一种手段。南方周末记者从专业人士处了解到,因为政府对开办医疗机构有医生数量方面的要求,但民营医院却普遍存在医生人手不足问题,因此会花钱租用其他医院医生的医师证,并让其从原来所在医院变更注册到自己的医院,以通过卫生部门的验收。但该医生只是“挂”在这里,本人仍在原单位上班,只是在卫生局校验时过来应付一下。
在厦门,租一套医师证的市场行情是每个月1万元到3万元之间。2015年4月,中央电视台以《厦门天使妇产医院“影子医生”调查》为题,做过一次相关报道。其中也涉及新开元医院。当时该医院一名医生的医师注册信息被“挂”在了厦门天使妇产医院。后者是苏庆灿刚刚买下的一所医院。
据南方周末记者调查,新开元医院的医生数量本身也严重不足。该院在2014年下半年面临卫生部门校验时,以“工作调动”的形式,向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借”了张自立、蔡良奇、张丽娟等三名医生。三人于同一天从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变更至新开元医院,两个月后,又于同一天变更回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据其中一位医生透露,他对这一过程并不知情,当时说是要到新开元医院多点执业,而不是调到新开元医院工作。在这三名医生的变更注册材料上,南方周末记者看到了新开元医院法定代表人苏庆灿和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院长姜杰的印章或签名。
虽然对医院的环境感到很失望,但我想既然来了,那么就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它慢慢走向正轨。但实际上不可能。
老板是把做“百年老店”一直挂在嘴上,可一给中层干部开会,就是强调业绩。实际上除了业绩,几乎没有其他任何考核。科主任、营销人员的业绩压力都很大,常常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眼科中心有几个科,主刀医生不过三五个,年业绩可以做到一个亿,就是在种种压力下做出来的。
新开元刚开业时,有个医生迫于业绩压力,把朋友的小孩介绍到医院,让韩国医生做美容手术,结果手术失败,美容变成了毁容。到现在事情还没了结。
我是院长助理兼整形外科主任,但实际就是个干活的,收入与业绩直接挂钩,提成在5%-8%之间。完成的越多提成比例越高。普通医生和咨询师也是这样。
这样一种机制,就把人性的恶充分调动起来了,他们简直就是逼良为娼。于是咨询师就努力忽悠,千方百计把顾客哄过来,口头禅就是“你有病,得治,得花钱”。内科医生拼命开药,外科医生拼命做手术。病源是最重要的。无论是院内院外,介绍病人都有返点,一般是医疗费总额的15%至30%之间,在莆系中这不算高。
据央视报道,2014年12月1日,因麻醉师人手不足,厦门的彭女士在厦门天使妇产医院结扎时出现意外,最终死亡。节目中曝光了一份该医院的“计生介绍提成标准”。其中结扎手术的收费标准是2500元,经办人可得到200元的提成,“计生办”能获得医疗收入的10%。值得一提的是,庞女士正是经镇计生办介绍跨地区去天使妇产医院做的结扎。南方周末记者了解到,该事件被曝光后4个月,天使妇产医院更名为“厦门和美家妇产医院”,仍归苏庆灿所有。
按照老板原来给的政策,每个月完成100万元的业绩,我的年收入就能拿到100万。按公立医院的算法,我既然是科主任,那么整个科室的业绩都算我的。但来了之后才知道只算我个人做的手术,其他人的都不算。所以不可能完成100万,一定要完成的话,只有搞歪门邪道,比如用假药、开不该开的刀。我对这些都是抵触的,也不敢做。
整形外科就两个正式医生,还分整形1和整形2。老板大概是想用这种办法刺激我们多做业绩。
我按公立医院时的习惯,一直讲应该重视技术。他们说没关系,只要是医生,能做、敢做、会做就行。有医疗纠纷不要紧,专门有个客服部处理这个,会跟你磨的。莆系对付医疗纠纷是有一套的,最后无非是赔钱。如果事情太大,他就卖掉,张三卖给李四,李四来了,你再找他一点理由都没有了,顾客就不了了之了。之后说不定张三又回来了。
开始我对这种环境是完全无法适应的。毕竟在公立医院待了二十多年,做医生的底线还是有的。后来慢慢会适应一些。比如做双眼皮手术,我只负责技术就好了,至于收两千还是两万块我也不管,只在手术台上按我的医疗规程来做就是了。
据邱健钦透露,这位做隆鼻术的患者实为新开元医院的一名职工,林小洁是其化名。括弧里的三个名字是用来“套保”的医保卡卡主。(南方周末记者 柴会群/图)
“套保”与“博饼”
自己的医保卡不够刷,医院也鼓励顾客借卡来刷。
我刚来的时候,新开元医院一个月的业绩不过100万。后来有了医保之后,就蹭蹭往上走。等到离开时有四五百万了。这中间的一个奥妙就是“套保”。
具体怎么做?比如你医保户头上有很多钱,但不生病不住院就拿不出来用。还有个人账户上有,随时可以刷卡。还有进入统筹的,就更容易刷了。比如你的身体很健康,但卡上积累了几万块钱,你过来美容,美容是刷不了医保的。就按三千块的医保套餐给你刷。双眼皮也好,玻尿酸,到时候给你置换。
比如是1000块钱的美容手术。它就套成200多的体检,加一个小肿物切除,换药几次,就一千块了。三千块的话就有另外一种算法。医保还没开通,各种套餐就设计好了。比如你做的是抽脂,病历上可能写的是急性阑尾炎。做双眼皮,病历上可能写“麦粒肿”手术。它做得很像,就像一个人真的来看病了。
因为自己的医保卡不够刷,医院也鼓励顾客借卡来刷。你看(手指一张治疗收费单),像这种写两个名字的,就是借别人的医保卡来刷的。一个是真正来消费的顾客的名字,一个医保卡上的名字。比如张三是我,我是拿着李四的卡来刷的。写在前面的是张三,括号里的是李四,也可能是反过来。
这张写的是“隆鼻补交”。什么意思?就是一次不能套刷太多医保,所以要分批套刷。后面再套时就是“补交”。比如隆鼻需要一万块,一次只能刷三千多。那也就是(刷)三四次。为了方便,顾客的医保卡经常就放在医院,一个咨询师最多时口袋里有二十几张卡。
医院往往也会“吃”那些刷医保卡的顾客,这样医保就更吃亏。比如有的手术明明现金3000就够了,用医保的话可能要6000多。
新开元医院因为小,“套保”的总额可能不会很大,眼科中心更厉害。所以国家投入的钱就这样被套走了。
邱健钦向南方周末记者出示了数十张新开元医院的治疗单,其中有一半以上写有多个姓名。南方周末记者日前暗访了新开元医院未经批准所设立的一个分部。一位以医生身份接待记者的女咨询师承认,美容项目以前一直是可以用医保卡的。但最近不行了。
套刷医保这么严重,我不相信有关部门一点不知道。实际上也有人举报过,也来查过,但好像没太大影响。因为老板有“关系”。在这方面,他可以说把莆系的特点发挥到极致了。
每年过年过节,只要跟医院有一丝关系的部门,他都要安排人去打点。不同层次的人员有不同层次的沟通对象。我也参与过,接触的是卫生部门。所谓“打点”,主要就是送卡。再就是中秋博饼,其实就是变相的行贿受贿,而且一玩就是一个月。经常是由老板做东,有关部门的领导参加。我参加过一次,最差的“一秀”也是 1000块的购物卡。一桌玩下来起码要十几万。我们本院职工是陪衬,抽中的奖项除了“一秀”自己可以拿,其他的回头都要交回去。这种活动一直到十八大之后才不搞了。
博饼是闽南过中秋节时的一种民俗。按照科举制度的头衔,设有“状元”(1个),“对堂”(2个),“三红”(4个),“四进”(8个),“二举”(16个),“一秀”(32个)等不同档次的奖品,然后通过掷骰子赌运气,根据骰子的不同组合对应相应的奖品。
邱健钦曾经是新开元医院重点“包装”的专家。(受访者供图/图)
开除与诉讼
如果有人打官司,医院就会穷尽所有法律程序,耗尽你的精力。
在新开元医院的四年,因为始终无法适应,我多次想过要离开。但一直不敢走,不敢走的原因,说白了就是害怕得罪老板,担心以后没办法在厦门再吃这碗饭。以我四年来的观察,他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后来在我身上也得到了应验。
2015年4月有一天,当时我还在外地,医院总经理突然打来电话,说老板要开除我,让我赶紧回医院一趟。后来才知道,不仅是开除我一个,连我老婆也要一起开。
开除我的表面原因,说我私下带顾客到家里打针,违反了公司纪律。根本没这回事。真正的原因,我想主要还是因为我的业绩上不去,工资支出又高。我的保底工资是 3.5万。再一个,我老是指出医院的不规范,可能也让老板恼火。我记得好像是在2013年,他打电话来把我骂了有半个小时。后来我就不去开会了。
听到要被开除时,我其实是松了一口气。我本来就不想干了,我以为,既然你要开我,那就不可能再卡我了。
但其实不是。医院虽然口头上说开除我,实际上也不让我们上班了。但没有任何的书面通知,也不还我的医师证。我的证一进医院时就被收走了。后来是我老婆找机会“抢”回来的。另外就是欠我们三个多月的工资。
没办法,我们只能打官司。劳动仲裁和一审判决我们都赢了,不仅让医院支付拖欠的工资,还因为违法解除劳动合同,让它支付给我们赔偿金。加起来一共27万多元。我想就是因为这个把老板彻底惹火了。医院又提起了上诉。以前也是这样,大部分离职员工都被欠工资,如果有人打官司,医院就会穷尽所有法律程序,耗尽你的精力。
邱健钦与新开元医院劳动争议纠纷一审判决书显示,新开元医院曾指邱健钦“多次将病患带到家中诊疗;存在非法行医和非法销售药品主其他职务侵占行为”,且系“自行提出辞职”。但法院均未采信。
南方周末记者在中国裁判文书网上查询到涉及新开元医院或厦门眼科中心的多起劳动争议纠纷,虽然多数是职工胜诉,但判支付工资最多者也不到5万元,有的在院方提起上诉后二审改判,职工所获补偿进一步缩水。
离开新开元医院之后,我去另一家医疗美容门诊部应聘上班。但没几个月,老板就让离开,意思是我不该跟新开元医院打官司。后来又去了第三家单位,结果原医院的人又去拜访新老板,明说不要用我。新老板不是莆系,没有听他的,但也是很害怕。
4月8日,我突然接到医院所在地派出所的电话,让我过去一趟。结果到了就被刑拘,说我在办理离职手续时伪造公章,涉嫌犯罪。我说所有手续都是我老婆帮我办的,又把我老婆叫过去拘留,关了近一个月才放出来。因为这事,我办好的变更手续也被卫生局撤销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的“执业变更登记表”上盖的新开元医院公章是假的。新开元医院在我今年一审胜诉之后,到派出所报案说我伪造公章。这完全是栽赃陷害。因为本来就是医院要开除我,给我办理离职手续是理所应当的。就算是医院卡我,拒绝盖章,对我变更执业地点其实关系并不大,我们不可能蠢到伪造公章的地步。而且盖章之前新开元医院医务科长已经签了字,盖章只是例行程序。只是因为当时管公章的人不在,过后我老婆才又去盖的。如果公章确实是假的,那也很可能是新开元医院自己伪造的,派出所更应该查新开元医院,为什么只拘留我们夫妻?
新开元医院总经理曾珍宝向南方周末记者确认,邱健钦确曾是新开元医院的院长助理,已经离职,原因是私自带病人出去打“玻尿酸”,集团直接处理,“连我都被连带了”。因为邱的职位比较高,公司想“好聚好散”,所以没有出处分决定。是邱告到法院说公司非法开除他。至于邱私自带病人出去打针的事情是否属实,曾称证人已经出庭作证,一审法院也已认定(判决书显示这并非事实)。
至于邱和妻子“私刻公章”一事,曾珍宝说,因为邱健钦与医院有纠纷,“我们不会给他盖公章”,但在今年春节过后发现邱有了新单位,“把广告做到了我们家门口,全世界都知道了,这才捅出来(指向警方报案)”,“要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曾珍宝承认医院存在医生收入与业绩挂钩的现象。并说因为业绩一直没做起来,他印象中邱健钦从来没有拿到过绩效奖金。
对于套用医保一事,曾珍宝称该医院的医保都是实时监控的,如果有违规,医保那边会“自动预警”。
对于“博饼”活动,曾珍宝说有了八项规定后,只是各科室自己组织,不存在邀请外面人参加的问题。“院领导都不参加,何况外面的人?”
南方周末记者多次联系苏庆灿本人,其手机一直未能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