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倍可亲(backchina.com)
对于阿烂的画,有两极的评价,喜欢的人会瞬间被击中,不喜欢的人会质疑前者的追捧。
而我,正是瞬间被击中。
阿烂是一个90后的北漂女孩,上一份工作是殡葬业的员工。诸多媒体在介绍她的时候标题用的都是《白天是殡葬业员工,晚上是插画师》(阿烂说自己从来没有画过“插画”,这种称呼欠妥)。
朋友跟我介绍阿烂时说,这个女孩很好玩的,她办画展,在门口帮人掏耳朵,看画展的人都排着长队等着她掏耳朵。
阿烂在个人画展上的掏耳朵图
我向来喜欢古怪的人,所以阿烂一下吸引了我。
仔细说起来,阿烂其实是一个普通的北漂族,甚至刚来北京的时候还有些落魄,因为没钱租房子,在朋友的介绍下借住在一个画室里,阿烂叫画室的主人陈老师。
她甚至之前从来没有画过画。在画室住了三个月也没有对画画产生兴趣,在第三个月一个清晨,因为早起,实在无聊,就瞎画些什么打发时间。
2014 年4月开始北漂,2014年7月开始画画,2014年11月网络爆红,同时网络众筹3万元开画展,2015年4月举办了个人画展,由有“中国当代艺术教父”之称的栗宪庭为她作序,序中说:“毫无疑问,阿烂的画让我很感动,这是我不忍心回绝她的基本原因,尽管我近年拒绝‘著名艺术家’是常事。”
当然,关于她没钱租房的那部分,是我在见了她之后才知道的。在此之前,我尝试在其他媒体关于她的报道寻找我们的共同点,以期待能跟她打开话题。我甚至还想买一瓶酒,先把她灌醉了再说。
因为她对于要见我这件事情原本是抵触的,甚至我的热情都吓到了她,她在微信里回复我:“对于你的奔放表示羡慕,像个热血的年轻人,我老了,非常怕折腾。”
我说:“我89年的”。她说:“我91年的”,然后她是惊呆了的表情。
她害怕见陌生人的尴尬,看了《别样》,觉得我应是个有趣的人,才觉得或许是可以见见的。
而我也在思索怎么能打开话题,然后我找寻到了阿烂的一段自述:
2014年10月14日晚19点51分,我正在画画。母亲打电话来,听闻我又在画画,有点恼火。还没嘘寒问暖就劈头盖脸:“你这什么意思?想以画画为生吗?工作能做好吗?”经过18分53秒,我们深刻探讨了画画与个人的关系,结论是:我一事无成。感到沮丧。
我想这是第一个共同点,“我们都被亲妈强烈否定”。
2014年10月中旬还是她在北京因为交不起房租而借住在朋友的朋友的画室里的日子,没有人能想到,再过半个月就是她小范围网络爆红的日子(备注:我没有写错,就是“朋友的朋友的画室”)。
我从三元桥穿越大半个北京城到达官营见阿烂,在阿烂指定的地铁A出口有一家大型商场。我说我在商场门口,阿烂听到时疑惑又茫然。我瞬间猜到这个女孩对自己生活的地方完全不了解。
后来阿烂告诉我,她除了工作,极少出门,虽然常常出没在这个地铁站,但是也从来没注意过旁边有一个大型商场。
她说:“我确实是一个缺乏好奇心的人,所以对于北京并不了解,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我住的地铁站旁边有个购物中心。”
我说:“是因为对于双鱼座来说,幻想世界就已经够精彩了吧。”
她说:“对吼,我觉得做梦就很有意思了,我的梦就已经够精彩了。”
至于她的上一份在殡葬公司的工作,是为了糊口。
她还写过一篇文章,名叫《当我第一次去太平间》,里面写到朋友问她去太平间什么感受,怕不怕?阿烂说,不怕,“我想我最大的感受就是自然,生命走到尽头自然地凋谢,跟任何都无关。”
我问阿烂网络爆红经过,她毫不遮掩如实相告。
阿烂当时住在陈老师的画室里,她开始画画之后会把自己的画放到朋友圈里,陈老师有一次把她的画转发到了他的朋友圈,后来发现他朋友圈里面竟然有很多人喜欢。
陈老师告诉阿烂,我原本以为你的画是很小众群体才会喜欢的,没想到我朋友圈里竟然有很多人喜欢你的画。然后陈老师找阿烂要了更多的画,加上一些阿烂的自述,放到了陈老师自己做的公众号《798手绘网》上去了,没想到好多人开始转发。接着各种公众号转发她的作品,诸多媒体来采访她,然后她就红了。
没想到。一切都是没想到。
没想到一个画画只有四个月的女孩子,一个此前从未接触过绘画的人,竟然一炮而红。
阿烂的走红助力最大的那个人,无疑就是画室的陈老师。
陈老师的画室,是高考培训画室。阿烂在这个画室开始画画。陈老师从来不会告诉阿烂你应该怎么画,不应该怎么画,只是不断鼓励阿烂画得不错,要坚持画下去。
假如换一个人,当阿烂画出第一幅画时,他是用传统的眼光看待,不是鼓励,而是说:“你画的这是啥呀?你应该怎样怎样怎样才对……”那阿烂的绘画故事将会完全不同。
当然换一个角度来说,假如内心够强大,可以不管不顾异见者的眼光,不管不顾所谓的传统审美只坚持心中所信,就能更痛快一些。
若是说阿烂这个此前从未接触过绘画的女孩,用惊人的天赋震惊了一批网友,同时,还有另一批人认为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炒作,认为阿烂是被刻意包装出来的。
我无意于帮阿烂证明,因为不管怎么样,她现在的生活实际上并没有因为成名有太多影响。
一方面是因为网络世界的走红,是来势凶猛去时迅速,往往是热闹一过,尘归尘土归土。另一方面,用她自己的话说,她现在做的工作就是她在画画之前便决定好的。她的理想是做一个心理咨询师,而她现在正是做一份心理咨询相关的工作。
贾宪庭先生在为阿烂的个展作序中还有这样一段话:
毫无疑问,阿烂画的人物造型不“准确”,但是“准确”是评论作品的标准吗?……今天整个文艺界之恶俗趣味,并非一日之寒!所以阿烂的造型“不准确”,有“不准确”的道理——心真使然,这就是阿烂作品的“味道”。
不知道怎么写结尾比较好了,只是无来由地想起汪曾祺老爷子曾说过的一段话:
凡大花都是五瓣,栀子花却是六瓣……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却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我想这段话放到阿烂的画上也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