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倍可亲(backchina.com)
吴建民(专题)缺席了。
6月19日下午2时30分,在北京国贸附近举行的《中国民间外交发展报告(2016)》的新书发布会,主编吴建民没有参加。不是他不想来,是来不了了。
合影时,居中的位置空下了。
政知道到达现场时发现,新书发布会临时改成了吴建民追思会。
司机的餐食
共识网总裁周志兴是《中国民间外交发展报告(2016)》的策划人。这是民间外交方面的首本年度报告,历时一年完成,在与吴建民对接时间后,最终协定6月19日下午举行首发式。
吴建民成为这本书的主编也是偶然。一次纽约(专题)之行,周志兴等人住在联合国对面的酒店,酒店餐厅路绕难找,众人犯晕时,恰遇一位身着红格衬衣的老人细心指路。这位老人就是吴建民。寒暄中吴建民要了周志兴的邮箱并表示回国后联系。
周志兴原以为是客套话,没想到事后真的收到吴建民的邮件。信中说:很高兴在纽约认识你,有什么事情我愿意帮你。周志兴就此事发出邀请,吴建民欣然应约,因此成为该书主编。
有一个细节让周志兴印象深刻。答应邀约的吴建民向他询问:能否解决清真饮食?吴的司机是回民。赴约当天,到达后吴建民首先问的也是,司机饮食怎么解决?如果做不了可以让他去外面吃。周志兴感叹:“他既考虑了司机,也考虑我们这里。对做基层工作的人非常关心,从来不打官腔。”
因吴建民离世,新书发布会变成追思会。政知道(微信ID:upolitics)注意到,来了200多人,有长期从事外交事业的,如资中筠先生;有没有从事外交事业但关心国际交往的,如中央党校教授蔡霞;也有年轻人,如北京大学历史系毕业的高中历史教师魏祺。
“不打官腔”是大家追思中提及最多的一个评价。会议室两侧的屏幕上,吴建民微笑着伸出双手,没有架子、平易近人。几天前,他还为90后的魏祺写下“多思考、重实践、求真理”九个字,还表示要跟他多学点历史。
“按常识和人情说话”
“为什么吴建民在老百姓、知识分子中地位高,就在于他敢于说出自己的话。”周志兴说,“有些人到了知天命之后,敢于把自己的话说出来,说出来赢得更多尊重。”
“吴建民是按照常识说话,按人情说话。”与会的老先生见识过不少职业外交官,外交官对外是有口径的。
“他有他的风度,作为一个真正的外交官,也应该代表一定的文化修养。”资中筠表示,“软的话会挨批,硬的话不会挨批。这样会使得我们的外交官越来越没有风度。”
她认为,在外交中主张和平比主张战争更需要勇气,而吴建民是有这种勇气的,“作为职业外交官,还敢于说自己的话,并且能够有勇气公开说出来,有清醒的头脑、见解非常不容易。”
资中筠是1930年生人,吴建民生于1939年,差9岁。“第一次见到吴建民,是60年代初,他比我小一轮,那时候我们叫他小吴。”都是做外交工作,相识多在国际场合,对初出茅庐的“小吴”,资先生刚开始的印象是法文很好,后来知道,英文也不错。
当小吴变成老吴,追思吴建民,资先生说:“我对吴大使的去世表示非常非常惋惜。”
理性外交少一人
“中国理性外交又落一人,的确是令人痛哭和叹息的事情。”中央党校教授、《学习时报》原总编辑周为民说,“勇敢地来做柔软的事情,恰恰是需要坚持理性和明智,是需要有大勇,勇不是不负责任地喊打喊杀,那恰恰是怯懦。”
话音落,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他讲完落座时,邻座的中央党校教授说,讲得好。
外交学院副教授李潜虞是吴建民的学生,他攻读硕士期间,吴建民是外交学院的院长。让他印象深刻的,正是吴建民要求学生冷静、理性地看待中国与西方的关系,看待中国与以美国为主导的国际体系的关系,不要盲目骄傲、不要盲目有激进情绪,妥善处理中国与世界的关系,看到自身不足。
北京大学梁云祥教授认为,目前,国内喊打喊杀的强烈舆论,影响到了外交官,对中国的形象来说,非常不好。“至少要像个外交官,否则不是维护中国的国家利益,反而会损害中国的国家利益。”
“吴大使的儒雅、理性非常重要。如果吴大使的儒雅形象展现给外国,我们的形象就会比较好。”梁云祥对吴建民的观点不是所有的都赞同,但是他欣赏吴建民的儒雅、理性。“可以争论,但是不随便扣帽子。”与吴建民没有私交的他,在有关吴建民的两面评价中,更愿意站在评价高这一队。
“现在在我们国家确实存在各种思想交锋、有各种争论,像这样的学者(去世)是非常大的损失。”让中国欧洲学会副会长沈雁南觉得非常钦佩的,是吴建民做事非常专业。
“讨论事情要有专业的基础,没有专业,完全靠着激情、热情,没法互相沟通。”沈雁南认为,吴建民跟很多人的争论是建立在对世界的了解、对外交学的认识,提的问题是很有分量,话讲出来让人佩服他的勇气。
因为一场讲座改变的轨迹
现场的缅怀者中,杨玲因吴建民的一场讲座改变了人生轨迹。杨玲本科学习马克思主义,听讲座时已在北京交通大学读研,后退学报考外交学院的研究生。
6月18日,从电脑右角弹窗获知吴建民去世的消息时,杨玲还以为是假新闻,一遍遍刷新闻确认后她觉得没办法接受,哭了一天。
“一个人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也会遇到很多优秀的人,能够影响你一生、你的成长,你的价值观的,就只有那么几个,他就是那么一个。”
“我有很多话想说,但说什么都没有用,我只希望他能活着。”杨玲带着哭腔的声音,感染了在场的人。在这场持续两个半小时的追思会结束的时候,不少人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