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倍可亲(backchina.com)
“我变成一个在派对上喝醉后在垃圾桶旁被发现的受害者;而你是顶尖大学的游泳运动员,在被证明有罪前大家都觉得你是无辜的。但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受到了不可挽回的伤害。我的生活暂停了一整年,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弄明白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否还有意义。”
这段声泪俱下的控诉来自最近斯坦福性侵案件里的受害者。2015年1月18日凌晨一点,20岁的斯坦福大学游泳队大一新生布洛克·特纳(Brock Turner)在校园里的垃圾桶后面强奸了当时不省人事的女受害者。两名路过的学生发现后上前制止,并且拦住了企图逃跑的特纳。
经过一年多的调查审理,特纳三项性侵罪名成立,可能面临最高14年监禁。但是法官阿伦·珀斯基(Aaron Persky)只判了他六个月,理由是严厉的刑罚可能会对特纳造成“严重的影响”——而特纳是一个将来有望参赛奥运的游泳选手。消息一出,特纳和珀斯基都成为了舆论抨击的重点。
看到这里,你也许感到愤愤不平,感叹美国的司法制度并不是那么公正。但这还不是最糟的,其实在特纳之前,不少校园强奸犯最后都被无罪释放。回顾过去几年关注度极高的案件,主角都极为相似——酒后断片的女性和学校的明星运动员。
2012年,佛罗里达州立大学的女学生金丝曼(Erica Kinsman)指控学校橄榄球队四分卫温斯顿(Jameis Winston)在酒吧将她灌醉后实施性侵。但在她报警后,警察居然告诫她,当地很看重橄榄球,将此事闹大对她没好处。确实如此,事件公开后,球迷指责金丝曼被对手球队收买,故意找茬。温斯顿本人既没被逮捕,也没被起诉,带领学校球队夺取联盟冠军,风风火火拿了年度最佳球员奖。金丝曼锲而不舍将学校告上法庭,终于在今年年初和解,学校同意支付95万美元赔偿费。
Jameis Winston
2013年加州大学洛杉矶(专题)分校橄榄球队前锋怀特(Torian White)在学校附近的公寓内因性侵被逮捕。五个月后,学校给出的公开声明中,“性侵”(sexual assault)降级成了“ 不正当性行为”(sexual misconduct)。怀特虽然被学校开除,但是至今未被起诉,最近还成了国家橄榄球联盟(NFL)选秀赛中的新星,新英格兰爱国者队和奥克兰突袭者队都表示想要签他。
2014年,两位迈阿密大学橄榄球队后卫给一名17岁少女下了药之后对其进行性侵。被捕后,两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被学校开除。但是当地检察官表示,两人可以以接受性教育课程和100小时的社区服务,不用进监狱。
图为当年19岁的Alex Figueroa和20岁的and JaWand Blue
为什么这么多运动员都逍遥法外?这就要说起美国大学崇尚体育的文化。与中国的“体育特长生”不同,美国大学的运动员——包括橄榄球、篮球、击剑、帆船等——不但参加学校间联盟的比赛,还参加奥运等国际赛事,平时在校园就像明星一般的存在。
ESPN调查了全美10个有著名橄榄球队的学校后发现,许多球队配有专职的律师,一旦出事,律师马上能介入帮忙。在案件审理过程中,许多受害人和证人常常受到运动员的权威和社会舆论的威胁,法官也会觉得有必要提高定罪的标准。
谈到美国校园性侵到底有多普遍,不同的机构有不同的数字。美国司法统计局数据表明,每1000名女性学生中有6.1人受到过性侵犯。但是美国大学协会一项调查显示,每四个女学生中就有一个曾受到不同程度的性侵犯。
以学术著称的顶尖大学更甚。2014年,常春藤名校布朗大学上报了43起性侵案件,位居各大学校榜首。熟为人知的名校中,达特茅斯学院有42起,哈佛大学33起,斯坦福大学26起,都排在前列。全国共计有将近4000起校园性侵案件。但是这个数字并不准确,因为将近40%的学校声称未接到任何报案,其中包括学生数量高达5万的纽约(专题)大学。
美国社会对性问题虽然比较开放,但许多受害人仍然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而选择忍气吞声。特别是在一些人数不多的大学,受害人和强奸犯很可能彼此认识,如果受害人选择站出来,往往很难再融入原先的社交圈子。而在许多宗教类大学里,由于性行为本身就不被提倡,学校更可能劝导受害人不要报案。
美国国家司法研究所的数据显示,大约95%的强奸或强奸未遂案件从未上报给警察。
许多案件就算进了警局,大多也以不了了之告终。在美国,任何未经对方许可的性行为都可被定义为违法,但是各州的法律对于“许可”的定义却含糊不清。多数情况下,如果对方没有拒绝或反抗,则等同许可。醉酒、或者昏迷等无法反抗的情形,就成了法律的灰色地带。
“许多学校行政人员、警察或者检察官一听见受害人说‘我不记得’,就对之置之不理了。”美国西北大学法学教授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说。
“最糟糕的是,别人警告我说,因为他知道你不记得了,他随便怎么说都行。我没有发言权,我无法为自己辩护。”斯坦福性侵案的受害人在公开信中写道。
换一种政治不正确的说法,一个女生跑到兄弟会的派对喝得不省人事,事后声称被强奸,社会能够给予她多少同情?美国高校的兄弟会、姐妹会原本是学生间发展共同兴趣而成立的组织,但近几年兄弟会酗酒、性侵、暴力事件屡见不鲜。两年前,佐治亚理工学院某一兄弟会流传出一封名为 “如何引诱强奸诱饵”的电子邮件,教导新生如何在派对上引诱女生上床,引发社会公愤。
上文提到关于“许可”的问题,但是一些兄弟会成员根本不把“许可”当回事。2010年,耶鲁大学某兄弟会成员公然在校园内高呼 “说 ‘no’ 意味着 ’yes’,说 ‘yes’ 意味着肛交”,成为了这所百年名校不光彩的时刻。虽然学校事后禁令此兄弟会小组五年不许活动,但事件的发生表明改革的必要性。
2014年,加州率先签署了“正面许可”(affirmative consent)法案,规定涉及校园性行为,只有对方给予明确的、口头上的 “yes”,才不构成犯罪。根据此法案,如果对方喝醉了则无法给予许可,此时发生性行为属于性侵。法案通过后,在几个月内散布到全美数百所高校。即使有反对者质疑称其可行性,却不可否认该法案是一大进步。
重新回到斯坦福的案件上,无论量刑的轻重,特纳都受到了惩罚。他的奥运梦将化成泡影。全美游泳队宣布终身剥夺他的会员资格,意味着他将不能参加奥运预选赛。他甚至再也不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他将终身被登记在加州性犯罪者的名单上,每搬一次家都要向有关部门报告住址,性侵丑闻成为他一生无法摆脱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