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倍可亲(backchina.com)
从去年联邦大选开始,便不断有消息称自由党将大幅改革现有的移民(专题)制度,使团聚移民和技术移民加拿大更为容易。伴随着本月加拿大移民部长麦家廉 (John McCallum)对中国的访问结束,加拿大政府对移民的开放态度得以进一步彰显。麦家廉对中国的访问时所发出的希望吸纳更多留学生(专题)移民的直白言论在华人群体中引起了强烈的关注和反响。在北京,他提出了在中国五个城市新开签证中心的设想,并且放话将对留学生移民“撤销门槛”,“希望留学生和游客人数翻倍”,一时间令诸多有志移民加国者兴奋不已。相比此前哈珀政府对华的保守态度,自由党政府对中国移民近乎展现出了急不可待的欢迎态度。
众所周知,自由党政府善打自由主义(Liberalism)牌,对移民的态度历来温和。然而,自由党目前的开放姿态的真正原因却有待深挖。这不仅仅是其执政理念体现,更是当前社会状况下,人口与经济陷入困局的加拿大所不得不下的一剂猛药。
自由党亲移民有历史渊源政策与争取选票密切相关
对于有意移民加拿大的人士来说,自由党(Liberal Party of Canada)上台以来,可谓好消息不断。早在现任总理小杜鲁多(Justin Trudeau)竞选期间,便对移民许诺,要大力增加对移民系统的投资,并要改变哈珀(StephenHarper)政府执政期间将移民拒之门外的保守政策。他不留情面地抨击道:“哈珀政府在移民系统中添加了诸多不必要的障碍,而我们的国民最终将为这些繁文缛节付出代价。”在杜鲁多竞选期间自由党所发布的一份名为《针对加拿大移民和经济机遇的新计划》(A New Plan For Canadian Immigration And Economic Opportunity)的宣传材料中,他便鲜明地表达了自己对移民的立场:“这些不远万里来到加拿大的人,都是国家的建设者。”杜鲁多保证,上台以后将积极收纳难民,加速团聚移民过程,并撤销现在移民过程中的诸多冗杂程序。
而自由党上台以来的诸多举动,似乎正在不断证实他们在竞选时所宣传的亲移民政策所言不虚。2016年3月,新官上任不久的移民部长麦家廉便宣布,要在2016年内为加拿大增加28万到约31万的新永久居民。这一数据相较上届政府执政的去年同期高出整整7个百分点,同时也是加拿大各届政府有史以来所设定的最高的单年次移民目标人数。杜鲁多大打移民牌,让人不禁在他身上看到了他父亲的影子。现任总统杜鲁多的父亲老杜鲁多(Pierre Trudeau)在首任加拿大总统期间,曾推出了对现在加拿大移民政策影响颇大的《1976移民法案》(Immigration Act of 1976)。这份法案第一次明确了难民(refugees)和团聚(families)移民概念,并规定,此类移民无需通过积分系统(Points System)审核,只需经过基础的安全背景和健康审查即可移民加拿大。这无疑大大降低了加拿大的移民门槛。而一如现在杜鲁多所做的,老杜鲁多也曾将“打开加拿大的大门”作为自己的卖点,并全力批评前任政府保守的移民政策。
显然,看重移民是自由党一直以来执政理念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支撑杜鲁多父子在加拿大政坛安身立命的重要武功。在加拿大这样一个每四个国民中就有一个是移民的国家,抓住移民群体的选票显然是很有必要的。而2015年总统大选的投票结果显示,加拿大的30个移民居民超人口半数的投票区中,有26个将票投给了自由党。无疑,像他的父亲一样,杜鲁多凭借自己开放移民政策的许诺在获得投票权的移民群体中赢得了摧枯拉朽式的胜利。
值得注意的是,老杜鲁多决定实行宽松的移民政策时,加拿大正面临着经济低迷与高失业率的压力。但颇具争议的是,老杜鲁多政府在大量引入移民时并未考虑对移民的工作技能设置要求。在老杜鲁多治下,加拿大的移民系统由此前有针对性的招揽特殊人才转向了大量吸纳人口。以普拉蒙顿(Bob Plamondon)为代表的加拿大政治和历史学家们认为,宽松的移民政策一定程度上可被视作时任政府用以刺激经济的手段,但在更大程度上是老杜鲁多用以获取移民群体选票的政治策略。
人口老龄造成巨大压力社会结构寄望移民纠正
抛去竞选层面的原因,加拿大当下面临的各种挑战则是现任政府准备加大力度吸纳移民的根本原因。截止至本年7月,加拿大全国的失业率高达6.8%。虽然这一数据比起自由党上任初期稍有好转,但将近7%的失业率仍让加拿大人感到十分不安。相比之下,同期美国和英国的失业率都只有4.9%。经济不景气、失业率高、需要移民的支持,杜鲁多似乎走到了他父亲曾面对的同一个十字路口。
比起老杜鲁多政府,现在的加拿大政府还要面临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上周,麦家廉在温哥华举行的一场有关移民问题的新闻发布会上一语道破天机:“加拿大需要新鲜血液”。这意味着,加拿大的人口老龄化问题已经十分严重。2015年9月由加拿大统计局(StatisticsCanada)出台的一份报告显示,加拿大65岁以上的人口数有史以来第一次超过了15岁以下人口数。相比2014年,2015年的加拿大人口有0.9%的增长,但这一增长却是过去17 年中最低的。而0.9%的人口增长中,移民群体占到了总数的60.8%。也就是说,假设加拿大不引入移民而仅仅依靠国民的分娩,其人口增长将呈现近乎持平的局面,而长远来看,负增长将无法避免。由此,加拿大目前倒金字塔式的老龄化人口结构可见一斑。如果任由当前的局势发展,二十年内,加拿大老龄人口将远超青壮年。
在加拿大,青壮年劳动力的缺乏已经体现的十分明显。相比起15年前,如今加拿大60岁以上还在工作的女性数量已经翻了三倍之多。加拿大经济学家莫法特(Mike Moffatt)提出警示,“随着加拿大人口老龄化的日渐严重,社会中将有越来越多的退休人群,而这无疑会给我们的健康福利系统和养老金系统增加非常大的压力,因为支撑和建设这些系统的青壮年人口数远小于从中获利的老年人口数。”
麦家廉上周在温哥华的发言无疑验证了莫法特的担忧:“我们没有足够多的新生儿,因此只能指望更多的移民来补充社会的劳动力。”观察自由党上台以后的移民政策,不难发现,加拿大正将目光投向世界各地的年轻力量,而非前来投资养老的中老年成功人士。8月初,麦家廉出访北京,并向中国方面主动提出在华新开 5个签证中心的热切诉求。
分析人士认为,这是加拿大移民部依照历史先例所做出的试图增加游客和移民数的尝试。加拿大之前曾经在数个国家实行过增开签证中心的做法,而这些举动无不例外地为加拿大带来了更多的游客及移民。如果计划顺利进行,这5个新的签证中心将被设立在成都、南京、武汉、济南与沈阳。依照麦家廉的说法,这5个新的签证中心将用于服务这些城市内潜在的大量留学生与旅客。无疑,加拿大同中国的“准一线”大城市建立人员流动的联系的期盼十分明显。中国曾一度是加拿大移民的最大贡献国,但在上届保守党政府执政期间,中国对加拿大的移民贡献下降至第六位,落后于菲律宾、印度、英国、爱尔兰和美国。相比其他国家,中国的人口基数占有绝对优势,这也意味着对加拿大来说,中国移民的挖掘潜力依然巨大。随着近年来中国出国留学和旅游人数的直线攀升,加拿大政府无疑不愿失去这份巨大市场。
出访中国前后,麦家廉多次直言不讳,在大量吸纳旅游人群来加消费之余,希望能够引进和留住国际留学生与技术人才。他不仅在公开场合表示国际学生和技术人才是加拿大“最优先考虑的人士”,在同中国外交系统官员的会面时,他甚至表示,“要是现在的旅游和留学人数能翻倍就更好了”,颇有些饿极顾不上吃相的狼狈感。由此可见,加拿大人口结构的缺口已经危险到需要移民部长四处游说、恳求人才光顾的程度。“我们必须要吸引更多的学生来加拿大并把它们变成永久居民,”麦家廉说。而他认为,阻隔国际学生来到加拿大就读的正是目前繁琐而严格的移民程序。因此,自由党将“改革移民程序”,“使之更欢迎国际留学生”。
许多华人认为加拿大政府正将中国视作加拿大的救世主,而麦家廉在北京所展现的“求贤若渴”的姿态似乎也是对这一猜测的验证。但事实上,麦家廉所代表的加拿大政府在努力尝试吸纳中国移民人口之余,也在其他国家也活动频繁。离开北京后,麦家廉曾前往菲律宾,并同样在当地发表了“希望能够招募更多留学生移民”的言论。而在上周接受印度媒体采访时,麦家廉更暗示,下一步可能会增加在印度的签证服务。由此看来,加拿大正在全球人口基数相对较大和发展迅速的国家中全面出击,吸纳高质量的移民人口。
加国经济长期原地踏步引进移民推动国际贸易
如果说人口结构是加拿大在未来数十年所要面临的长远问题,经济上的困局则是自由党政府当下所不得不正视的重大挑战。目前,为加拿大贡献最多国内生产总值(GDP)的三大产业分别是房地产、加工业和石油天然气开采。而伴随着过去几年内国际原油价格不断走低,加拿大的经济发展也受到很大影响。相比 1995年,在21年后的今天,加拿大的国内生产总值依然稳定在世界第十的位置,并无突破;而中国则在21年间从世界第七的位置扶摇直升至世界第二。而印度等一度被加拿大甩在身后的发展中国家,如今的经济实力也已经远超加拿大。伴随着自身经济的踏步不前与竞争对手的茁壮发展,加拿大政府的焦虑与日俱增。
加拿大乃至世界学术界对移民能否促进经济增长这一问题并无绝对意义上的共识。但迄今为止,大多数加拿大的知名研究都对移民能否带来积极的经济效果表现出了相对乐观的态度。1991年,加拿大的第一份全面分析移民政策的经济学意义的研究表明,移民可以为加拿大经济带来“相对有限”的贡献;1995年由 DRI-MGraw Hill集团所进行的移民研究显示,尽管大量吸纳移民在短时间内会增加政府的经济负担,但长远来看,移民增加可以促进就业与经济出口;2005年,加拿大皇家银行(Royal Bank of Canada)的一份报告指出,加拿大应该每年增加40万移民以促进经济增长;而被视作加拿大最重要的移民问题研究成果的《门外的陌生人》 (Strangers at the Gate)一书跟踪研究一组新移民十年之久,其结果指出,相比加拿大本土人,移民的平均就业率更高,接受社会救助的比例更低,这意味着移民在索取更少的同时贡献了更多社会资源。
此外,事实证明,移民数的增长对加拿大的国际贸易颇有裨益。移民们和自己的原籍国来往密切,许多移民来到加拿大后依然保持着和自己原籍国的经济往来,而这样的往来积少成多,也很大程度上为加拿大的国际贸易做出了贡献。
研究指出,加拿大和对加拿大的移民输出大国间的经济往来相较其他国家要密切许多。美国、中国、菲律宾、韩国、日本、墨西哥等移民输出大国都在对加拿大的国际贸易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如上文所述,加拿大长久以来仰仗的石油和矿业经济因世界市场的不景气而一落千丈。而加国的另一项经济支柱加工业则在很大程度上需要依靠进出口贸易得以存活和发展。在国际贸易占到加拿大全部经济比重将近四成的大背景下,自由党政府期望通过扩展移民渠道以和其他国家建立更多经济联系的潜台词显得更为合理与迫切。换言之,自由党引进移民很可能是民众“看得见”的招数,而“看不见”的效果则是借移民搭建经济贸易之桥,尝试为加拿大一潭死水的经济找一条活路。相比学习哲学出身的保守党移民部长肯尼(Jason Kenney),经济学教授出身的麦家廉想必会将移民政策之于加拿大的经济意义置于考量因素的首位。
其他移民形式受到冷落留学或变成新的“投资移民”
与目前广收留学生移民的做法相对应的是加拿大对其他移民形式的冷淡态度。尽管在过去一个月里,麦家廉在四处招揽留学生人才时也要顺带提及政府将致力于简化家庭团聚移民的流程,但对具体细节,他选择避而不谈。而对于诸多富裕家庭所关注的投资移民形式,麦家廉则在上周明确表达了消极态度。在接受媒体访问时,麦家廉表示暂时不会重启联邦投资移民政策。考虑到上任政府在任时投资移民的惨淡景象(被政府给予厚望的移民投资者风投基金试验计划在一年内仅获7份申请,且无一人凭此成功获得永久居民资格),现任政府战略性地抛弃投资移民无可厚非。
在温哥华本地从事移民中介十年之久的枫桥移民公司移民顾问Janelle Wang认为,目前政府并无太好的联邦投资移民方案,因此有意通过联邦投资移民来加的人士还需等待。而对于父母及祖父母的家庭团聚移民,Janelle也表示前景难以预测。她表示,仅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便政府再次增加移民配额,对诸多等待已久的家庭来说也是不够用的。不过,她认为目前加拿大政府的的开放政策总体来说是十分积极的。Janelle对加西周末记者说:“我一直认为,留学生在为加拿大带来经济效益的同时也符合加拿大对人才和劳动力的需求。因此,政府给予留学生更多机会的做法是正确的。”同时,她从业界人士的视角出发,认为新政的制定和实施有望增加移民个案的成功率,从而提振整个移民行业的信心。
保守党党员、列治文前学务委员(Trustee)赵锦荣则表示,他无法猜测政府目前推行广纳移民政策的初衷。但是自己身为保守党人士,并不反对自由党广纳留学生的做法,因为这些有学识、有能力的年轻移民能够成为建设加拿大的“即战力”。他认为,留学生通过上学期间对加拿大社会文化的学习和适应,能够在毕业后很快地投入到当地的生活和工作之中。他本人就是香港(专题)来加的留学生,毕业后选择留下,并最终投身政坛,服务社区。他希望能看到更多类似背景的年轻人为加拿大做出贡献。
针对大量新移民到来很可能会加重就业压力的忧虑,赵锦荣建议,移民政策应与当前的就业环境相匹配。他认为,自由党政府应该将移民政策细化,引进专业人才。“如果我们没有足够多的医生职位,那么以移民方式来加的医生很可能要去开出租车。换句话说,如果我们需要水电工、油管工,那么就应该着力引进这方面的人才,以补充人力的不足,”赵锦荣举例说。他同时建议,自由党政府应该将目光移向更多地方,从港、台、韩、日、新加坡等具有发展潜力、人口相对较多的国家和地区招纳人才。此外,他还提示道,移民政策有可能随着经济局势的变化而改变。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加拿大经济走低时,自由党政府就曾经收紧移民政策。因此,目前移民政策风向的改变不见得就是长久的、稳定的变化。
曾在美加两地工作过,现已退休并长居于温哥华的律师诺曼(John Norman)则认为,吸纳移民是加拿大政府的无奈之举。他对加西周末表示表示,加拿大过去十分乐于吸纳投资移民,认为这会为本国创造资本和商机。但事实证明,投资移民为加拿大所带来的贡献是有限的。现在将目光转投技术人才和高学历人才,是因为加拿大在经济发展上举步维艰,因此不得不寄希望于移民带来的人口红利。他将加拿大和英国、澳大利亚对比,认为加拿大可能为了吸引更多移民而步英、澳后尘,将高等教育进一步产业化。“国际学生的留学难度可能会进一步降低,而学费则有可能会上涨,因为留学也许会随着政策变化而变成新的‘投资移民’,”诺曼说。
另外,诺曼也表示,他能够理解部分本地西人对新移民政策的担忧。“政客在制定政策时,总是希望民众看到其‘长远的效果’,但是相比所谓‘长远的效果’,老百姓的一生是很短暂的,”诺曼对加西周末记者说。他认为,大量新移民在短时间内进入加拿大,首选的安家之地一定还是温哥华这样的大都市。本地居民原本熟悉的生活环境会更为拥挤,公共资源也会变得紧张。因此从短期看,大幅吸纳新移民也会对社会带来一定的负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