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白银案”画像的人:我不是神仙 没有办法(图)

给“白银案”画像的人:我不是神仙 没有办法(图)

来源:倍可亲(backchina.com)

  

给“白银案”画像的人:我不是神仙 没有办法(图)

  

央视采访张欣的视频截图。

  

给“白银案”画像的人:我不是神仙 没有办法(图)

  

张欣为白银案通缉犯画的三幅画像。

  ■ 对话人物

  张欣

  56岁,上海铁路公安局刑事技术高级工程师,公安部首批八大特邀刑侦专家,从事模拟画像34年,他把模拟画像当做手艺活儿打磨,在刑侦界有“神笔马良”之称。

  在“白银连环强奸杀人案”中,2002年,张欣作为公安部组织的专家,对犯罪嫌疑人进行了模拟画像。近日网上流传的三张嫌疑人画像,便出自张欣之手。

  据媒体报道,2001年春节,白银一厂区下夜班女工回家时发现有人尾随。女工开门进屋时反应敏捷,转身把尾随男子推出门外,却发现此人在窗口冲着她笑。直至女工丈夫回家,该男子仍在窗口怪笑。这起未遂案件被白银当地警方重点分析,三张嫌疑人画像也从仅有的几位目击者口中被描摹出。

  “白银案最终靠的是现代科技,凶犯要是放到现在,是逃不了这么多年的。”张欣说,现代技术将监控摄像头普及到了大街小巷,模拟画像作为传统刑侦手段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他有时会失落。但比起自己的手艺活儿,他更愿意看到技术进步带来破案率的提高。

  “看完三麻袋案卷,心都凉了”

  新京报:你如何加入到白银连环杀人案侦破中的?

  张欣:2002年4月初,我被公安部调去青海西宁协助办案,当地发生了系列强奸杀人案。两个省(青海和甘肃)离得近,白银位处中间,西宁案子办完后白银的专案组也叫我去画像。

  新京报:到白银之后是什么情况?

  张欣:案子的情况不好,比较艰难。我让专案组把调查访问卷、现场勘查卷给我看。一看我就傻了,整整三麻袋装得满满的。我本想从这里面得到关于嫌疑人的身高、年龄等信息,哪怕蛛丝马迹也行,结果看下来心都凉了,几乎没有目击者。

  新京报:那怎么画像?

  张欣:当地专案组梳理类似未遂案子,有一宗案子与白银案可能是同一人作案。他们之前请心理学专家做测试、走访过目击者,进行分析,最后心理学专家得出结论是“不能排除、不敢认定”。

  由于没有其他线索,专案组就让我画一下。我问为什么隔了一年多才让我画?原来那会儿信息不畅通,白银办案条件也不好,他们想到过画像,请了当地一个比较好的美术教授画。

  “我不是神仙,没有办法”

  新京报:网上流传的那三张画像当时怎么画的?

  张欣:先参考一年前目击者描述的文字记录,又把目击者找来问,时间隔了1年多,目击者记忆都模糊了。

  画之前,我就觉得不好。事发3天之内画像是最理想的,目击证人记忆新鲜而且没有受过干扰。警察问的次数越多,目击者不由自主思路就会变化。

  形象用语言描述是很难的,比如脸型,我准备了100张照片分类后让目击者找第一眼的感觉。当时画了3天。

  新京报:当时你有多大把握?

  张欣:按照这种程序走出来,目击者不是主动配合,或者主动脱口而出的东西,可信度会很差。我当时没有把握,三个目击者单独进来认像后,只说有点儿意思了。最后那个下夜班的女工和我说,大哥我们真想不起来了,她说你不知道这一年我们是怎么过的,天天有人问。

  新京报:最后三张嫌疑人肖像图警方为何没有公开发布?

  张欣:没有,只是内部参考。不成熟就不能向社会公布。摸排时看到相似的,可以去采血。

  新京报:嫌犯高承勇照片传出后,不少人质疑肖像图不像,你怎么看?

  张欣:正常。有个前提,这3张图建立在一起未遂案件上,现在仍不确定是否同一人所为。其次,目击者只能记到这个程度,我不是神仙,没有办法。当初没公布,也是因为不像,没有把握。

  “最怕听到,怎么又来个画像的”

  新京报:做模拟画像哪些要素比较重要?

  张欣:理解接触的对象。目击者也好,罪犯也好,都要理解。要从他们的角色去思考,对方需要什么、可能在想什么。

  比如目击者记了6分,就不能强行画出7分。画不能超出他记忆本身的范围,而且要理解他。

  另外还需要大量的基础信息,还要分析目击者讲的是不是真话。一次一位女护士被强奸,找到她描述罪犯时,她说那个人很凶,那眼睛瞪得老圆老圆的。但不管我怎么画,她就说不圆。我实在没办法,拿了一块钱的钢镚儿,问比这个圆吗?那女孩跟我说了句,师傅,比这个还要圆。

  这是目击者作为受害人高度紧张,夸张了。

  新京报:你担心过画不准而影响办案吗?

  张欣:如果没有把握,就不会对外公布。我的行当比较巧妙,几乎完全取决于目击人,它不像法医、痕迹等专业。画的像不像,只有目击者能判断,画像只是帮着侦查、缩小范围的手段。

  新京报:画像时你最担心什么?

  张欣:我最怕听到一句话:怎么又来个画像的。目击者这么说,我就知道惨了–这代表着市局画过了、省局画过了,离案发时间起码有一阵,而且目击者思维也受了一次次影响。

  新京报:可以分享一件你用画像破案的案例吗?

  张欣:前些年山西太原一家农行运钞车被四人当街持枪抢劫,事发下班时候,目击者多。我画出来几幅后,旁边管刑侦的副局长就开玩笑说,画的前几幅还不错,但其中3号对象画的,怎么有些像防暴队的徐某某。他顺手一指,那个小伙子正在给我们倒开水,确实有些像。

  后来该案一号嫌犯落网,说了句“有你们内部人”。审查后,果然是那个倒水的徐某某。

  被现代技术改变的模拟画像

  新京报:白银杀人案宣布告破时你意外吗?

  张欣:不,公安部宣布重启调查时我就猜到有戏,而且科技发展到这一步了,案子破了是正常的。

  新京报:科技进步对你们这个行业的冲击大吗?

  张欣:80年代初到2005年,我基本上地市一级的跑遍了。但2005年之后就越来越少了,摄像探头上来了,它就不需要画像了。原来我一年能办280多起,现在也就一年20起,还都是根据视频画像。

  新京报:作为传统侦查的重要手段,模拟画像会被淘汰吗?

  张欣:只能说是改变,现在根据视频画。山西一起爆炸案,晚上红外线拍摄不清楚,只是个模糊人影。从走路姿势来看是老年人,身形瘦削。摄像头俯拍到脑门心和鼻尖,隐隐感觉有颧骨,判断是个瓜子脸或者瘦脸。根据这些在可疑对象中筛查,一天后破案了。

  新京报:你儿子也是刑警,他破案和你路子一样吗?

  张欣:他不跟我学画像,觉得没太大意义。还总劝我歇歇吧,有了高科技,破案率高了。

  但他也有请我帮忙的时候,去年上海有个强奸案,他说他们单位请我去画像。我说不是有监控吗?他说老爸,不行,停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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