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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像他那一代大多数农民一样,没有文化、朴素、勤劳。父亲的村庄,也像大部分胶东农村一样,贫瘠、平淡、籍籍无名。然而,就是这样的父亲,和他的东石水头村,成为摄影师孙京涛生命的启航。孙京涛开始拍摄《父亲的村庄》,每拍一个人,孙京涛都会向父亲念叨念叨,父亲便给他讲他们的故事。孙京涛惊讶地发现:每一个他以为熟悉的人,都是那么陌生;而每一个看似最平常的生命,都是一个不可复制的传奇。本组图片由腾讯图片和南方周末图片工作室出品。图为父亲(右二)和他的几个老哥儿们。这七位老人的年龄加起来是五百六十岁,他们一辈子都抽自己种的旱烟,都为自己有一支好烟杆而自豪。摄影:孙京涛。
孙月江二爹,七十六岁。父亲的亲弟弟。父亲当年靠给先生打短工,供二爹读了九年书,又送他去当了七年兵,希望他能奔个好前程。
香炉斗儿大爷,八十岁。本名张正清,香炉斗儿是他的绰号。改革开放后,一直与父亲搭伙种地,是父亲最好的酒友。
孙红英大嫂子,七十四岁。她儿子张明举和我是发小的同学。
张兰红大哥,七十八岁。媳妇是离婚后改嫁给他的,他把媳妇带来的两个儿子一把屎一把尿养大,视若己出。
瓦房二奶奶(张志军),1929年生。解放前靠勤劳节俭盖了村里少有的六间瓦房,故村人称“瓦房的”。二奶奶育有一子七女,现已四世同堂、儿孙绕膝。但只要儿女回家来,不管多少人,所有伙食都是她料理,不愿他人插手。
我父亲去世后,每逢祭日,二奶奶都亲手扎摇钱树一株,让我们带到父亲坟前。
张同方大哥。我父亲在生产队赶马车那阵子,他父亲是饲养员。一家老实人却因为穷而无人说亲。无奈,他母亲花
了六千元为他弄了个云南媳妇。可那妇人不善,压根就没想与他过日子,各种巧言令色哄得老实巴交的同方团团转,
最后把家中有限的值钱物品席卷而去,杳无音信。同方母亲因此大病,含恨离世。
王凤云嫂子,八十五岁。她小儿子与我是发小的同学。与八十四岁的老伴要么去村里的蔬菜加工厂干活,要么在家加工废塑料,自给自足。
张玉斋叔,七十二岁。一辈子没娶上媳妇。他母亲和我奶奶是一辈子的好姊妹。
盖竹英大嬷,八十一岁。父亲干妈的亲侄女,早先差点儿嫁给父亲。
孙月秋大爷,1932 年生。年幼丧父,母亲改嫁,他随侠骨柔肠的孙学林爷爷长大成人。育有四子一女。因勤劳能干,曾当过生产队队长。靠推着一辆小独轮车贩鱼卖,给四个儿子盖了四栋瓦房,娶上媳妇。人极勤快,生活极俭素,至今如此。
张本亮叔,六十六岁。1947年反动武装还乡团到村里扫荡,他母亲在逃难途中生下了他。
三个孩子与六只被遗弃的小狗。孩子们会到小卖部买香肠给小狗吃。秋后的山峦,灰黄而沉寂。摄影师孙京涛在陡崖山的庄稼地里,面对抓住最后的温暖盎然生长的苦苦菜,架起相机。这是生命最后的亮色,这些灿烂的绿色将在一场不期而至的霜降后迅速枯萎。父亲就在不远处的地里刨着芋头,准备给他回城时带走。孙京涛举目四望,已经收获完了的玉米秸在秋风里颓然抖动着修长焦黄的叶子,瑟瑟作响。卡萨尔斯的《鸟之歌》从心底泛起,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