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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一位年近百岁的老人,在清华园走完了人生最后的路程。
在这个他爱了70年、教了70年的校园,老人弥留之际的最后一句话是:“这里是清华大学”。
陈岱孙,中国著名的经济学家和教育学家。从1928年起,陈岱孙就担任清华大学经济系教授、系主任。迄今为止,他是为清华工作服务年限最长、奉献最大的校友之一,被朱镕基誉为“一代宗师”。
陈岱孙雕像。
陈先生桃李满天下,但终其一生,都是孓然一人。
他在清华是出了名的单身贵族——长得帅,出身好,学问高,又绅士。
他总是西装革履,衬衫熨得平平整整。即使在那个炮火纷飞的战争年代,陈岱孙在西南联大依然着装体面。
陈岱孙在西南联大任经济系教授、系主任(后排左三)。
陈岱孙在西南联大(左三)。
这个剑眉、目光如炬、鼻梁挺拔的教授,脸上透露着坚毅的男子气质。陈岱孙如此儒雅高贵,以致于西南联大的女生们都一度把他奉为男神,视为择偶的标准。
陈岱孙出身高贵。
在福建当地,螺江陈氏是个大户人家、簪缨世家。由古至今,有官至刑部尚书的陈若霖、清末帝师陈宝琛、海军中将陈庆甲、我国第一架水上飞机的制造者陈兆锵,文才武将都不缺。
陈岱孙的外系亲戚也颇有威望,他的外祖父和舅父都是清政府的驻外公使,位高权重,陈岱孙可谓是名正言顺的世家子弟。
出生于世代簪缨的家族,陈岱孙也是自小耳濡目染。那时恰逢新旧时代转换,人们既有中国传统文化的滋养,又受西学的影响,陈岱孙也一样,所以一不小心就学贯中西。
宣统皇帝退位后,陈家的教育也发生了改变。由于旧式教育已经跟不上时代变化,民国二年,除了旧式私塾,陈岱孙的父母还请了新式小学的老师为他补习英文和算数。
这样的双轨教育持续了两年,十五岁的陈岱孙考上了福州当地的鹤龄英华学校,这是一所由卫斯理公会信徒张鹤龄捐资创办的新式中学。陈岱孙成了那里的 “专读生”——免修各年级的全部中文部课程(国文、经书、中国史地等),专修外文部课程(英文、外国史地、数、理、化、生等)。陈岱孙只花了两年半时间,就修完了外文部四年的课程。
1918年初,从英华学校毕业后,陈岱孙考入了清华大学留美预科班。两年后赴美国留学,开始学习经济学。
1922年,陈先生取得威斯康辛大学的学士学位,还获得了美国大学生的最高荣誉——金钥匙奖。为了拿到哈佛大学的博士学位,整整四年,陈岱孙都在图书馆专用的小房间里闭门读书,研读经济学和哲学。
图书馆的房间,将他与外界的纸醉金迷彻底隔离。
哈佛的博士学位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的。虽然每天都在发奋读书,到了答辩时间,陈岱孙依然非常紧张,“紧张得汗顺着脊梁往下流”。所幸他的论文《马萨诸塞州地方政府开支和人口密度的关系》一举俘获了四位答辩官。
作为班上最小的学生,陈岱孙一次通过,顺利拿到了博士学位。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来了美国之后自己从没去过其他国家,于是匆匆到英、法、意这些国家作短期的考察和研究。
1928年起,陈岱孙开始担任清华大学经济系教授和系主任。第二年,29岁的陈岱孙又兼任法学院院长,在当时他是同时期最年轻的院长。
在清华,陈岱孙的授课风格很独特。经济学理论相对枯燥无趣,但是他的课却从没人缺席。
每次一到陈岱孙上课,课堂总是爆满。上课前一两分钟,陈岱孙就穿着熨烫妥帖的深黑西服和雪白衬衫,站在黑板前等待上课了。而他讲完最后一句话时,刚好下课铃响。大家都说,如果他讲课结束下课铃还没有响,那绝对是钟坏了。
陈岱孙讲课出口成章,如果把每一次讲课的内容记下来,都是一篇极好的经济学文章。他最著名的作品《从古典学派到马克思》,其实就是一份在学生手里流传的讲义。
理论扎实、学术能力强,但陈岱孙著书极少。老一辈的学问人,对著书立说都相当谨慎,总要一改再改,改完还总觉得差强人意,所以最后干脆不发表了,对陈岱孙来说也是一样。
陈岱孙不仅在清华教书,他还是北大的教授。在北大,最出名的两个教授,除了冯友兰,就是陈岱孙了。
朱镕基亲笔写信祝贺。
课教得好,长相姣好、举止儒雅、谈吐幽默,陈岱孙本应有一段才子佳人的美好姻缘。然而,这个道理在陈岱孙这儿就是行不通。
追求陈岱孙的人不在少数,然而却依然独身一人。对于他终身未娶的原因,外界也有很多揣测。
有人说,陈先生当年风华正茂时,曾与同学同时爱上一个知性女子,双方约定,谁先取得博士学位,谁就娶她为妻。两个人同时赴外留学,结果当陈岱孙还在信守诺言,终日泡在图书馆里苦读时,他的同学早已略施小计,捷足先登了。
笃行君子之义的陈岱孙受到了重击,从此便独善其身。
这个传闻主要是新华社的著名战地记者、作家唐师曾所记录。坊间另外一种传闻则来自译界狂才许渊冲,陈岱孙和周培源在美留学时同时爱上一个女同学,回国后周培源抱得美人归,陈先生因此终身未娶,但与周的友谊却持续了一辈子.陈岱孙成为周家的常客,在周家困难之际,他还曾慷慨解囊。两人还是同事,在得知周去世的消息时,陈岱孙也控制不住而掩面痛哭。
周培源和夫人王蒂澂。
陈先生的侄女唐斯复在一篇回忆录里记载道,中央电视台《东方之子》记者曾经在采访陈先生时问及其终身未娶的原因。陈先生回答:“一是没时间,二是需两厢情愿。我认为后者是主要的”。
其实,50年代的陈岱孙还是相过一次亲的。他和那位女士约在北海公园白塔下的茶座,那位女士穿着整齐,脸上略施脂粉,戴着金丝边眼镜。听说她挺喜欢陈岱孙的,但是陈岱孙没兴趣,也就不了了之。来提亲的也少,但都是有上文没下文。
九十岁生日之时,陈岱孙还在给两百多个学生上课。九十五岁时,他还亲自为来自台湾(专题)的女博士主持毕业答辩。
“没时间”,“自理能力强”,这些都是单身贵族陈岱孙先生终身未娶传说的最好脚注。
陈岱孙的生活自理能力很强,衣柜、箱子整整齐齐,留下的枕套、被单还能用好多年。
这些学界内闲暇之余的八卦谈资,无疑给陈岱孙的学术人生增添了几分传奇的色彩。不管怎样,或许正因为终生不为家室所累,独善其身,所以才有更多的精力奉献给学术和教学工作。
陈岱孙教了70年,培养出的优秀学生数以千计,他的一生,都在为国家的高等教育事业、为他所深爱的经济学科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在过去这几十年中,我只做了一件事,就是一直在学校教书。”
或许正因为陈先生的一生的心思都在教学上,条件优越的他没有风流才子的花边新闻,才让人们对他的感情生活有了许多揣测。几个传说无疑给他并不波澜壮阔的人生增添了几分传奇色彩。
但是,人生的诱惑何其多,一辈子甘于只做一件事,用一辈子做好一件事,就是一种高深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