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倍可亲(backchina.com)
不仅是因为“一带一路”战略布局,还包括内外现实的变化,中国外交转型已经不可避免,尤其是在近在咫尺的亚太,过去的一年所发生的种种,甚至延续到日前,日本首相安倍晋三造访菲律宾、澳大利亚、印尼和越南4国撒钱策动,都令中国高层不得不深思一种长久的战略预见和一以贯之的战略定力,而非依然延续之前的救火式应付外交困境的被动策略。
早在1月11日,中国官方首次公布了一份重要的白皮书《中国的亚太安全合作政策》。在这份当时并未引起外部世界关注的文件中,中国政府用长达1.6万多字的篇幅试图说服人们相信,中国希望外界不要担心它会成为一种地区安全的威胁力量;相反,中国希望在现有国际秩序上推动一种共同、综合、合作、可持续的安全观,以替代以冷战思维、零和博弈、武力至上为特征的传统安全观。这其中包括尊重美国在亚太的存在。
1978年中国将主要精力转向国内建设,到1990年代邓小平提出“冷静观察、稳住阵脚、沉着应对、韬光养晦、善于守拙、决不当头、抓住机遇、有所作为”,几乎成为近数十年来中国的外交传统。时至今日,尽管韬光养晦是否依然适应现实,中国是否应更加积极有所作为的争论此起彼伏,但坦白讲,至今无人敢于主张彻底抛弃“韬光养晦”。2016年6月中国颇负盛名的资深外交官、同时也是“韬光养晦不过时论”的鼓吹者吴建民意外遭遇车祸身亡,这一意外事件被视为一个时代的结束。
在这份亚太安全政策白皮书中,中共的外事系统较为详细地勾画了近年或者说2012年秋中共实现换届以来所采取的积极接触、融入、参与甚至主导亚太地区重要政经、军事等外交活动的内容。中国官方在这份白皮书中表达了相当丰富的信息。
人们已经意识到,近年来中国积极活跃在世界舞台,渐渐成长为一股任何国家和国际组织都难以忽略的力量,中国必须寻求战略调整,必须对以往的外交思路进行修正。
其一,中国周边局势急剧恶化或者说复杂化,在此期间中国的安全政策出现不少问题或者僵化或者没有预见短视造成很多被动。中国外交部副部长刘振民介绍,当前,世界政治经济形势正在发生复杂深刻演变,全球化进程遭遇逆潮,一些地区的一体化进程受挫,世界进入一个较为动荡多变的时期。而亚太地区继续保持整体崛起势头,在世界版图中的地位进一步突出,这与亚太国家推进区域合作的努力密不可分。
其实,从中国角度来说,朝鲜(专题)半岛核危机的风险越来越大,朝鲜无视包括中国等国的强烈反对进行多次核试验,而因应局势,韩国(专题)甚至日本则针锋相对不顾中俄的反对试图部署“萨德”系统,局势即便不会在短期走向失控但潜在的风险已经愈演愈烈。
随之,中国与朴槿惠政府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互信因之而走向不确定,加之闺蜜门造成的韩国政治波动更加令中国始料不及,前期外交努力几乎打水漂。
至于“宿敌”日本,自从2012年9月份钓鱼岛国有化,中日矛盾经历长达4年多的冷却期至今依然难以冰释。有观点甚至认为,中国外交系统没有预料一个持更加民族主义立场的安倍政府,很难想象安倍利用中国“成长”而搅动日本国内的民族主义者。
安倍晋三日前造访越南等4国,表示支持包括越南在内的南海(专题)国家发展军力(图源:VCG)
南海争端更是在美国寻求“亚洲再平衡”的背景下成为令中国倍感被动的软肋。中国尝试实现南海权力主张,而构筑体现主权的军民基础存在,而菲律宾、越南亦步步紧逼,并试图在美日的支持下联合制华。尤其是2016年7月份,菲律宾就南海问题提出的国际仲裁得到不利于中国的结果,更令中国陷入一场极为消耗精力的被动局面中。虽然此后菲律宾态度转向、越南也展现和解姿态,但是中国在南海问题上舆论封锁并没有解除。与新加坡等地区力量的私下较量仍然没有止息的迹象。
继续向西,2015年初紧靠中国大西南的缅北重燃战火,即使受到北京高规格接待的昂山素季也似乎无力扭转局面。无论是全国全面停火协议还是21世纪彬龙会议都未能拯救缅北脆弱的和平。2016年11月缅北联合阵线与缅甸政府军的冲突对中国提出的中印缅孟经济走廊和中缅通道形成不小的压力,而中国在缅北各势力的影响力则因为其暧昧不明的态度而大打折扣。
发生在缅北的武装冲突导致大量难民涌入中国,而北京对这些势力的影响备受考验(图源:VCG)
当然,龙象之争的印象依然时不时刺激双方的敏感神经。在中国的整个西部边陲,极端主义的威胁从未没有消失过,中国在是否积极介入或者说多大程度上介入打击国际恐怖主义威胁上依然心存迟疑。中俄虽然因近年默契往来,但是在如何与其紧密相处,同样令中国伤透脑筋,须知,俄罗斯(专题)从来都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国家。至于生存在中俄夹缝中的蒙古,从内心里本来就极其不情愿生活在大国阴影之下,民族感情可能是一种时隐时现的隐患。
其二,随着中国国家实力的增长,其力图走向前台的努力将越来越多。不论这些动作在客观上多么理直气壮,意图上多么正当,一旦触及既有的所谓“国际秩序”便可能引起外界的警觉。简单讲,外界对崛起中国的意图抱持谨慎甚至敌视态度,中国的战略意图不被理解,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最为明显的是在刚刚结束的2016年。在这一年中,中国在南海建立赖以存在军事和民用设施,构筑渚碧岛在内的“铁三角”,树立若干灯塔。中国官方宣称这是一种提供各种通航便利的正常操作,但外界不予采信。辽宁舰编队在2016年12月末开始绕行四大近海水域进行操练,期间通行第一岛链,环绕台湾(专题)岛,这同样不会有人认为这是不带任何地缘威胁的常规动作。
中国肯定希望改善自己的对外形象,尤其在近在咫尺的周边国家和地区中,但是这样的努力仍然显得相当单薄。早在2014年习近平(专题)在亚信峰会中提出所谓的亚洲新安全观时,被读解为亚洲版的门罗主义。1823年美国时任总统詹姆斯•门罗(Monroe)提出,欧洲国家如果进一步对北美和南美的土地进行殖民,对其政权进行干预,都将视为侵略行为,都将需要美国介入。这一美国外交政策之后经过解释成为美国攫取拉丁美洲控制权,同时排斥他的欧洲竞争对手的“门罗主义”。而中国如今在亚太地区拒绝美国插手的态度也被某些声音认为有着与门罗主义同样的危险目的。
在2014年亚信峰会上,亚洲新安全观被认为代表着中共领导层对外战略的一次公开宣示(图源:Reuters/VCG)
洋洋洒洒1.6万字的白皮书看来仍然被他国认知得相当有限。美国之音声称这份白皮书试图警告那些中小国家不要在大国之间选边站,法国国际广播电台则认为它是在重申中国无意驱逐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存在,而还有声音说这是在为即将登上美国总统宝座、且经常不按套路出牌的特朗普(专题)划定红线……不管这些断章取义是有意还是无意,这都很能说明问题。
当然,需要承认的是,中国官方声称要各方充分了解中国的亚太安全合作政策,展现中方进一步加强地区安全合作、维护地区稳定繁荣的积极意愿。这应是在此背景下的必然。它说明中国高层对当前亚太情势产生了初步的研判和解决,应该说是经过4年多的外交实践所得出的重要结论,从某种意义上它已经跳脱了原来单纯强调“韬光养晦”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