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新体验:我在加拿大被老板炒鱿鱼

2009-12-30 01:09:53

我在加拿大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是在一个礼品店裡做销售,我的老板Stella是加拿大出生的香港人,我替她工作了三个月。很遗憾,她既不像西方人那样大度,宽容,对人尊重和感激你為她所付出的努力,也不像东方人那样谦逊,与人為善。

去面试那天,Stella告诉我,她需要先培训我三天,每天四个小时,没有工资,以我的表现定夺最后的取决,结果她的“培训”长达一个星期,每天八个小时,有一天甚至是十个小时,我没有抱怨,最后的结果是被她录用。

Stella的父母早期从香港移民加拿大,她在本地出生长大,从来没有去过中国,在她的心目中,“中国”二字就是贫穷和落后的代名词,无论什麼时候有人问到她的祖先,她都不提中国二字。一位顾客曾经在和我们闲聊时问,你们都是从中国来的吗,我正准备回答Yes,Stella却抢先说,她是从中国来的,我从香港来。这句话眞的让人有些吃惊,且不谈她有没有最基本的常识,是否知道香港1997年就回归中国,迄今已是七年有余,就算在香港回归中国以前,大部分香港人也不会將自己和中国二字如此断然地分开。我很想告诉她,一个人,如果因為自己的祖国贫穷,就將自己和祖国隔绝开来,只会让你在他人心目中的形象降低,一个不热爱自己国家的人,是没法和高贵诚信这些词联系在一起的。

Stella並不隱藏她对中国的兴趣,她问我你们不吃茶点是不是因為你们穷,我经常可以从她那裡听到诸如此类令人不快的问题,我告诉她不是的,只是生活习惯不一样,中国那麼大,人口那麼多,没有理由十几亿中国人都喜欢吃茶点,我本来很想和她谈谈中国的八大菜系,可是又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就按下未表。

Stella还和我大谈特谈偷渡的问题,告诉我多伦多有多达十万黑户口的中国人,还说很多大陆人冒充自己是香港人或者是台湾人,我忍不住反唇相讥,说有这个必要吗,香港有今天的繁荣,和中国政府的经济支持是分不开的。她接著问我為什麼来加拿大,是為了钱和更好的生活吗?她甚至说,我读了你的简歷,你九十年代就开始学英语,学了四年,看来你為了来加拿大做了很多准备。这眞是超出了我可以忍受的限度,我為什麼来加拿大这个问题,已经远远超出我的工作范畴,我完全没有义务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我最后还是决定给她一个答案,因為我不希望她对更多的中国人造成误会,觉得所有来加拿大的中国人都是討厌自己的祖国,冲著钱来的。我说我只是想拥有更多的生活经歷,我在中国的生活很好,不仅是我,现在很多中国人都生活得很好,我还没有决定最后是留在加拿大还是回中国。我问她,加拿大有来自全世界各国的移民,為什麼中国人就是為了脱离贫穷来的?她耸耸肩,在她这个极為西化的动作后面,我深深地感受到,她骨子裡还是存在著少数中国人固有的排挤同胞的劣根性。

这份工让我不舒服

刚到加拿大的时候,我常為加拿大人喜欢用的一个词“comfortable”叫绝。这个词直译过来是“舒服”的意思,之前我只会在表述身体是否舒適的情况下用到,但我却发现,加拿大人在各种场合都会用到这个词,上课的时候老师会问,你们对我的声音、语速觉得“comfortable”吗,去找工作面试的时候雇者会问你,你对我们公司的办公环境觉得“comfortable”吗,工作需要用用电脑你觉得“comfortable”吗,你对给你安排的工作时间觉得“comfortable”吗?开始的时候我有一些不解,后来我终於明白,因為对加拿大人来说,他们的生活目標和理念全部都可以归结到这个词上,如果他们不能用“comfortable”这个词来形容现在的工作或者生活,那他们就不会纠缠,就会果断地选择改变,去追求和达到 “comfortable”的境界。

工作了两个月,我觉得越来越不“comfortable”。我的另外两位同事一个是加拿大人,一个是中国人,她们都有两份工作,所以一到过节最紧张的时候,加班的那个人就一定是我。圣诞节那两个星期,我平均每个星期上七十个小时,可是Stella並没有额外付我加班费,她一定是很清楚对於新来者,拥有一份工作多麼重要。

我们店裡有一个记事本,Stella经常会在上面留下一些信息给各位同事,她要求我们上班第一件事就是读她留下的信息。我工作三个月,可是在那个本子上,我没有读到过一条肯定我们工作的信息。她写:请你们记得隨时打扫店裡的卫生。这无可厚非,可接下来她会写,我不是付钱请你们来坐在凳子上的﹔她写:今天请把什么什么事做了。也无可厚非,可后面她会接著写,现在生意清淡,我相信你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她写:顾客来投诉,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手机,也不要一点小事就给我电话。仍无可厚非,可后面她会接著写,你们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都没有权力给顾客打折。这些信息都是给大家的,如果谁犯了错误,她会直接写到本子上,当然落下你的大名。我们都觉得工作起来很紧张,很怕读她留下的信息,因為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麼错会惹自己的老板生气,就是那种无论如何努力,都做得不好的感觉,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我曾经在一家咖啡店培训了三天,我第一次烤出来的蛋糕,我的老板大呼好吃,第二天,从同事到店裡的常客,全都知道来了一个很能干让老板很满意的中国同事﹔我们每次做完卫生,她都会说,好极了干净极了﹔有时犯错,她也总是说不要紧,不过下次一定要注意。要不是因為那是一份夜班,我想我是不会放弃的。

不久我的加拿大同事辞职了,新的工作居然在同一个Mall裡,离我们的店不远,Stella对此很為光火。我和另外那个中国同事还坚持著,对於我们,要想做到瀟洒地说再见谈何容易。我们在中国,从小接受儒家的道德思想教育,认為忍耐和坚持是最美好的品德,而且我们天生就是一个忧患意识很严重的民族,你看在加拿大的中国人,有多少不是為將来打算每个月要存上一笔钱?又有多少人在银行帐户一分钱都没有的情况下,却瀟洒地刷著信用卡,到下个月拿到工资再还回去?那个时候正值加拿大的冬天,什麼工作都不好找,面对生存的现实问题,我虽然很想追求“comfortable”的生活状態,一时半会没有那个条件。

圣诞节过后,生意非常清淡,Stella给我每个星期只安排了八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她在她的分店裡又招了两名员工,自己则到这边店来上班,所以我们两个人的工作时间都削减了很多,她的理论是每个人隨时都有可能走,得给自己多找几个后备。一到节日来临,她就给你增加工作时间,这点在我身上表现尤為明显,在接下来的情人节那个星期,我又工作了六十个小时以上,之后则恢復到八到十个小时一星期的状態。我曾经提出疑问,她的回答是,我不能给你太多工作时间,以免引起其他同事的不满,可是一旦她有什麼急事,她绝对第一时间给我电话让我赶去店裡。在她的心目中,我似乎应该二十四小时等著她传唤,这种居高临下的態度让我甚為不快。有一段时间,我会常常阿Q地在心裡想象找到新工作后对老板说再见的快感。

同胞真的很冷漠

我在网上曾经读过一篇文章,多伦多被海外华人选為最没有人情味的一个城市。有时我也会生出这种感触,是啊,那种没有人情味其实大部分都来自你的同胞。我的几个朋友都告诉我,不要去华人的公司工作,因為他们永远不能付给你和你工作相对应的工资朋友们还辛酸地说,在很多华人老板的眼裡,两条腿的青蛙难找,两条腿的中国人可是满街都是。还有一些朋友告诉我,虽然都是同事,你的西人同事会和你一起干活,而你的中国同事,则会因為你晚来几天,指使你去干最重最臟的活。

印象最深的是到多伦多的第一个星期,我在一个小店门口向一个加拿大人问路,他二话不说放下正要搬进店裡的货物,从车裡找出他那本厚厚的地图,在大太阳底下汗流浹背地帮我查询,最后他建议我给对方一个电话,並且让我直接进店裡去用电话,店主不会介意的。没想到店老板,我的中国同胞用极不欢迎的目光看著我,我只好说,不好意思,我去找公用电话。向那位加拿大人道过谢,我匆匆离开,他惊讶的眼神让我觉得难堪。因為二毛五分钱的电话费,我的心被一个被称作 “同胞”的冷漠深深地刺痛。

在工作时间很少的情况下,我找到在一些媒体做兼职工作的机会,不久一家杂志社聘请我做专栏记者。我终於要炒老板的魷鱼了,说实话,我並不愿意看到 Stella不高兴,她始终是我在加拿大的第一个老板,这第一份工作对我来说意义也是非同小可,我不仅从中学到很多东西,而且给了自己很多自信。对我来讲,炒老板魷鱼这件事並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可以追求那个叫做“comfortable”的境界了。

是的,那一天,我觉得加拿大的天空特別蓝,太阳也特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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