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倍可亲(backchina.com)
好色无胆
好酒无量
好钱无能
——鬼才黄霑自评
近日热播的新版《射雕英雄传》引来关注无数,虽然面孔几乎小生白面,但背景音乐依然沿袭83版《射雕》,一首《铁血丹心》足以让人听后恍如隔世,动容不已。
想必很多人开始怀念起金庸笔下铁马金戈,女儿意,英雄痴的江湖,怀念起那句句铿锵有力,大气侠风的音律与歌词,可惜人人都知金庸,却鲜少有人知与他齐名“香港(专题)四大才子”之一的黄霑。
他是83版《射雕》全部音乐原声带的创作者,大家耳熟能详的《一生有意义》《射雕英雄传》《世间始终你好》都出自他之手,流传至今不衰。
黄霑是华语流行乐坛的一代“鬼才”。有谁能想到,他那首《上海滩》:“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流”竟会是他如厕拉稀时脱口而出的词。
他就是这样的天才,冠绝曲词,才华肆意,一生创作2000余首作品,经典无数。他几乎承包了80年代所有武侠剧的音乐原声带,多少人都是跪着爬着听着他的歌长大的。
磊落志天地心,仗义豪情江湖梦
男人心中都有一个江湖,金戈铁马,快意沙场。而江湖在哪里?在武侠风靡的80年代。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金庸执笔写江湖,徐克把江湖搬到荧屏,而黄霑则把江湖写进歌里。这三足鼎立的架势,要把整片香港变成侠客天地。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金庸这十四部作品囊括了他对整个武侠的理解,“为国为民,侠之大者。”所以他笔下的郭靖、萧峰、袁崇焕都称得上是侠。而黄霑就取其精髓,深入浅出寥寥几笔挥出大气大义,有民族气节的侠客风骨。
中国自古有侠义之风,从战国荆轲刺秦王,到近代侠女施剑翘刺杀孙传芳,从《三侠五义》《隋唐演义》到如今的《射雕英雄传》《笑傲江湖》,男儿的血性好义,顶天立地的侠义精神一直是黄霑所推崇的。可惜只能嬉笑怒骂,无法手执大刀行侠义之志,便只能写进词曲里,一解心气。
于是就有了《射雕英雄传》这首荡气回肠的英雄曲:“义气冲霄汉,顶天立地是大英雄。”
他天性不羁,笑看红尘,风云不惧变色。他在《笑傲江湖》主题曲《沧海一声笑》自言:“沉浮随潮记今朝,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他豪情百万丈,意气风发。“傲气傲笑九重浪,热血(视频)热胜红日光”,电影《黄飞鸿》主题曲《男儿当自强》是他胸襟万丈时挥笔即下的好汉誓言。
侠客心中有国,他亦一腔爱国血。1982年日本在中小学课本里公然篡改侵略中国的历史,不承认暴虐行径,这让黄霑愤怒不已。
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他一气之下醉酒之后做了这首《我的中国心》:“流在心里的血,澎湃着中华的声音,就算生在他乡,也改变不了我的中国心。”拳拳之心,溢于言表。
他一生亲民,自视普通。2002年经历香港经济萧条,曾目睹下层人民铁皮棚的困顿生活,情绪徘徊心中不下,一首《狮子山下》温情鼓舞无数港人,成为香港市歌。
“人生中有欢喜,难免亦常有泪。”侠能仗剑,更能爱民。他的词曲之所以大气凛然,风骨有劲,也是根植于他心中那个仁心好义的英雄梦。
他性情爽快过瘾,洒脱放浪。当初他为徐克《笑傲江湖》作曲,前后6稿皆不满意,后来翻古书偶见“大乐必易”,遂想到将宫商角徵羽(音阶12356)倒着过来弹,顿觉大气磅礴,古风豪情汹涌澎湃,终成此稿。
后来据说,写完终稿后,他在曲谱下画了个男性生殖器JB,意为:劳资最后这一稿,你丫爱用不用。而徐克一生视《沧海一声笑》为宝,这首经典可谓黄霑侠义之歌中的大成,地位无人可撼。
徐克和黄霑
年少轻狂不羁,腹有诗书气自华
黄霑原名黄霑森,出生于1942年的广州,后来移居香港,落户鱼龙混杂之地。
他从小就对音乐有天赋,16岁时拜著名口琴师为师,拿奖无数。中学时他就特别有个性,当学生干部时被校长委屈痛骂后,一气之下说“老子把你给辞了!”
后来还因兄弟义气和李小龙打过架,被揍的鼻青脸肿,竟最后和他成了莫逆之交。虽然人顽皮了些,但成绩却很优异。
中学毕业后,他顺利进入香港大学,这时他只是在乐队偶尔玩玩音乐,直到他踏入广告界。开始接触唱片录制和电影配乐,便开始有了野心。他从19岁时开始填词谱曲,自此以后,便是终身。
其实填词只是他的副业,这一生他写过小说,开过专栏,卖过广告,办过节目做主持,拍过电影,全都有声有色,成绩斐然。他做每一件事很会很认真,力求完美,甚至晚年患癌,还在考文学博士,带着老花眼洋洋洒洒出15万文字。
也许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久了,再加上他打小游走于下层,在这里唱歌、看戏、读书、打架,他身上那股狂痞文气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他说话向来无禁忌,率性而为,就像个老顽童。很多人都说黄霑不正经,给了他个花名“不文沾”,他倒也乐意,说起话来越发幽默。他甚至还出了本成人笑话集《不文集》,加印60多次,破香港书坛销售记录。
他的笑话不入流却不下流,没人指着鼻子骂他败坏道德,反而都觉得他为人坦诚,也只有大雅之人才有所大俗,说起话来妙语连珠。
论做人,他真诚仗义;论学问,他博古通今;论写作,他文采飞扬。除了是词坛巨匠,这个鬼才的影响力早已超出流行音乐,成为一个时代的标杆。
往日意今日痴,两忘烟水里
黄霑不仅写得侠气歌,还能写女儿情。至今还记得电影《青蛇》里善良妩媚的白蛇,和调皮妖艳的青蛇,两个人香肩湿发,让人酥麻。
“半冷半暖秋天,熨帖在你身边,静静看着流光飞舞,那风中一片片红叶,惹心中一片缠绵”管白蛇再多爱有情,亦是被许仙伤害,唯有青蛇一声“姐姐”情终情始。
而黄霑这一生,也是情思难断,情真情痴过。“往日意,今日痴,他朝两忘烟水里。”黄霑本人最爱的就是这首《两忘烟水里》,正如他的第一夫人,爱便爱,不爱便各自安好。
华娃是他的初恋。13岁就跟了他,两人拍拖了七年后结婚。婚后也美满幸福,有两个孩子,却不料黄霑恋上女作家林燕妮。
她接受不了丈夫的异心便选择离开。“我并没想过要离婚,不过她的胸襟让我佩服。”至今他对这位前妻都十分愧疚。
离婚后,黄霑和林燕妮在金庸的见证下成了婚,关系维持了14年之后还是分了手。因为林燕妮不爱了便提了出来,这让非常爱她的黄霑痛苦不已,甚至一度想过自杀。分手前不久,他还满世界公布自己最爱林燕妮,真是滑稽。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当初他满心欢喜娶了林燕妮,可结果却是个无果。他负了人,又被人负,刚刚好。
他失落时,好友黄永玉还劝他:失恋是一件有诗意的事,你得变着法想。他开口大骂:“完全是放屁,人都要上吊了,哪来的诗意?”能吵能斗嘴皮子,那还好。
其实他也不是个太儿女情长的人,之前有个女孩自杀前给他打了个电话,黄霑就把她约出来请吃了顿好饭,两人吃的不亦乐乎。他问女孩“好吃吗?吃完还想自杀吗?”女孩直摇头。
和黄霑相守最后的女人是白韵琴。“但我知论爱心,找不到更好,待我心,世间始终你好。”兜兜转转的黄霑回过头来发现,身边的红颜助理才是对自己最好的那个人。
他那会儿投资电影失败,几乎倾家荡产,而比他小20岁的富家女白韵琴陪她度过了这段煎熬的时光。而且黄霑还坚持还完债务后再娶白韵琴,并发誓不再花心,这让她感动不已。两人扶手,直到黄霑患病离世。
有知乎网友说,年轻的时候,我们翻遍席慕蓉,三毛和聂鲁达,只为了寻找一句可以充分表达的情话,后来才发现什么高深的情话都不如,世间始终你好。
大概《世间始终你好》这首歌,是黄霑最想给白韵琴的表白。
至情至性中人,谈笑间意气风发
其实比起黄霑的文,许多人更欣赏他的性情。他为人风趣而不谲诈,坦诚而不做作,狂妄而不无理。
有一次,他在酒吧偶遇成龙洪金宝一群人,这时他喝得酩酊大醉,拉开裤链就对着成龙撒尿,年轻气盛的成龙挥拳就要打,还好有人拦住。
第二天这件轶事霸占香港整个娱乐版头条,他还以为是诽谤,准备去打官司时才忆起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儿,只好向成龙登门道歉,还专门给他电影《警察故事》写了主题曲《我有我路向》。
还记得有一次,刘德华尝试自己写词,他忍不住在专栏里大骂他笨,词写得不伦不类。三年后,刘德华碰到黄霑说:“霑叔,能别骂我骂的那么惨吗?”
他大笑说,“骂你才有进步,这不,你那首《冰雨》就不错。”之后两人还成了朋友,黄霑高兴之余送了他首《真爱是苦味》。
他嬉笑怒骂却从不与人结怨,用词当剑倚走天涯,这大概就是他的智慧之处。
他爱美色,无人不知。当初叶倩文刚入行,他会对她讲各种黄段子,每次开演唱会,都会调侃甄妮的大胸,当事人只笑他顽皮,却不以为意。
当初他和倪震、蔡澜主持的成人节目《今夜不设防》,有一期邀请了林青霞,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让她娇羞不已。
“美丽的东西我都喜欢,特别是美女,食色性也,男人都好色,比起那些内里猥琐的伪君子,我不过是正大光明的表现了出来。”
他甚至不放过男色,每次看见张国荣,都忍不住想吻他,“他人靓兼性格靓,让我怎能不喜欢?”
他就是这样的老顽童,喜好皆形于色,好色却不下流,叫人讨厌不上只觉喜欢。
他离世之前,已患上癌症,他却一脸安之若素,似乎早已预料这结果:“我一生贪酒不忌口,早就做好这准备。”
后来化疗头发一点点稀疏,他就索性剃了个光头,和麦家、罗家英一起主持《三个光头脑》,照旧洒脱,指点江山,慷慨激昂,不见垂暮之感。
想比林夕的温文尔雅,儒气风范,三口不离黄腔的黄霑是有些另类。但不可否认,他一生见证了整个香港乐坛的兴衰荣辱,他是那个时代的象征。
黄霑走了,林夕李宗盛也都老了,如今香港电影和音乐江河日下,似乎气数尽了。其实人间尽耳聋,世间已无沧海笑。黄霑之后,再无黄霑。
过去人声鼎沸,如今无人相忆。黄霑去世时,一群歌功颂德者冒了出来,林燕妮不禁悲恸:他是词坛上的大师,却无奈时代风云巨变,大众弃他如草芥,如今又跑出来做好人,太晚了吧!”
黄霑似乎早已了然释怀,风中风中,让一切随风。
聚散匆匆莫牵挂
就让浮名轻抛剑外
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
你似北风,入人心梦。每每听起侠义古风,无人能及霑叔的大气淋漓。一个时代已去,只惜,不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