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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几十年非常正经、非常严肃的工作,但你翻开报纸,凡一讲到我,不管是杂志报纸,一定会登我以前《大军阀》里的裸照,这一样你永远都甩不掉。”
这一番话,透出些许无奈、悲凉,但更多的则是心酸。
说这番话的人叫狄娜,在拍摄邵氏风月片《大军阀》时,她被隐藏的摄影机拍下了露点的画面。
你以为这不过是又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三级片演员遭侵犯的例子,但她的身份远没有那么简单。
除了文艺娱乐界,她还涉足政坛、军火、航天,是香港(专题)身价过亿的军火商。七八十年代,内地机场导航系统的建立,九十年代的人造卫星业务都有狄娜的身影。
她的追求者名单跨越国际名人政要,男人们为她或倾家荡产,或终身不娶,甚至抛妻弃子、自杀。
或许“传奇”一词都不足以形容她的一生。
可就是这样一个尤物般的女子,在晚年回首前尘往事时,却仅仅以“荒谬”二字作为总结。
那些各色男人,万贯财富,传奇经历仿佛一缕尘风,剩下的只是“荒谬”。
狄娜只是艺名,她原名梁帼馨,本就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梁锡宏二十多岁就身兼律师、大学教授及广东省税务局副局长等职位。这样的家庭环境或许早就注定了狄娜不仅有美貌,还有着为自己翻身的尊严和勇气。
而她超越传奇人生的转折,是初为少女的17岁。
1962 年,狄娜在一个派对上邂逅泰国总理沙立的弟弟汤顿。
汤顿对眼前这个身段婀娜的小美人一见钟情,展开了疯狂地追求。
为博伊人芳心,他投资开拍谍战影片《七虎歼霸》,为自己的心上人量身定做了一个美女间谍的角色。
17岁的狄娜暴露了自己的身体于镁光灯下,在当时看来简直“离经叛道”。
透过汤顿,狄娜还结识了多国领袖元首。她周旋于领袖间的政务交谈中,听他们讲国际如何孤立中国,老挝、泰国如何打仗……
“我第一部电影做间谍,他们不知当时的我,现实生活已在做间谍!”狄娜回忆时这样说。
狄娜的孩子马天如甚至曾对母亲的追求者说过一句话:“叔叔,如果你想妈咪同你交谈,你就要讲国家同社会,不要说我爱你。”
回港后狄娜加入了国泰电影有限公司,先后在杨权导演的《七擒七纵七色狼》和《横冲直撞七色狼》中衣着暴露的性感演出,前途无量。
而让狄娜名声大噪的,则是26岁时接拍的邵氏风月片《大军阀》,这也是她作为艳星的最后一部作品。衣衫尽褪,镜头下温润如玉的肌肤倒着荧光的白,狄娜性感香艳又不失自然的裸露表演令全城疯狂。
很多年后,狄娜才在自传中坦白,那次“裸演”是被朋友所骗,本来承诺“镜头隔着纱,只拍到腰肢”,却被隐藏摄像机记录下了自己全裸的画面。
《大军阀》的出演让义气的友情变为对身体的利用,给狄娜的演艺之路蒙上了难以言说的阴影。她再也不愿意涉足电影,即使是TVB创始人邵逸夫亲自邀请狄娜复出,也被她以“曾被人义气当儿嬉”为由拒绝。
26岁之前的人生,那一件件脱掉的衣服,构成了狄娜“荒谬感”的绝大部分来源,也大抵能解释之后狄娜每一次改变和付出的动因:
想洗刷自己、改造自己、证明自己。
2006年,香港小姐竞选现场,狄娜作为特别嘉宾出席“问答环节”,在一个明刀明枪藉调侃、挖苦、玩弄女性来达到娱乐大众目的的综艺晚会里,她被安排和牙尖嘴利的曾志伟、陈百祥面对面交锋。
那晚,很多观众着实为狄娜捏一把汗。因为狄娜对话的两位是出了名的“大丈夫”。
狄娜说:“我希望下一届你们两位将继续担任司仪,但真要做到画龙点睛,让节目多点新意好不好?”
曾志伟:“可以邀请你下一届一起主持吗?”
狄娜:“我做司仪的经历好不浅薄。”
曾志伟:“但我们从小就看你的演出。”
狄娜:“绝对是。我很多谢你从‘细蚊仔’(粤语,意为小孩子)已经看我的演出。”
曾志伟:“但我看的是《七擒七纵七色狼》。”
狄娜:“多谢,多谢,但请不要讲强奸呀、色狼呀那些东西。”
曾志伟:“你真是我们心目中的偶像,你的言行举止、词藻,还有你的文学水准,真是超过我们好多,我们只是一些……”
两人对答中已隐隐可见切磋拳脚的火药味,轮番上演着笑里藏刀的见招拆招。
对于曾志伟的“不绝赞美”,狄娜突然柔声回答:“你不是真心的”。
一瞬间,现场死寂般的沉默,狄娜向曾志伟再发一招,她保持微笑说,“不过现在你不说话,我能感觉到你是真心的了。”
看似从容的一句话,其实拉下了不止一个人的脸皮。
素来针锋相对的曾志伟,被堵得哑口无言。
这是不同于以往的对手,她撕扯开所有顾及颜面的华丽辞藻和语言技巧,不做任何卖弄也不逞英雄,一阵见血地说到别人心坎里去。
狄娜被邀请参加晚会时,香港知名艺术家林奕华是现场观众。
她说:“要不就是她高估主办单位的诚恳,要不就是低估以娱乐之名所行使的残酷。”
狄娜因为表面上对她毕恭毕敬的许多人,可能在意识里仍旧以“艳星、肉弹”的名义把她歧视。
听了这一番对话后,林奕华对此盛赞,“本色不愧是本色”,她的勇敢,是敢于不怕再一次以她的“赤祼”,来反照大家身上穿着“太多衣服”。
对于世俗的眼光,她或许看得再清楚不过,这让狄娜不自觉地为自己寻求尊严。
60年代的一次大陆之行,彻底改变了狄娜,她亲眼见证了和资本主义完全不同的生活。争名于朝,争利于市的商人在她眼里变得分文不值。
本该流淌着“唯利是图”的血液,却成了如此特立独行的人物。狄娜想要回大陆遭到劝阻,她就剪短头发,穿着解放装。
为了表达自己的忠心,还将公司的债项转到自己身上,申请了破产,成为香港史上首位申请破产人士。
她说:要与资产阶级及资本主义社会决裂,要当无产阶级战士。”
她这样的举动,还遭到了肯尼迪母亲嘲笑和母亲辱骂……
70至80 年代,狄娜终于回到大陆,一门心思发展航天事业。
仅凭借一个外来人的身份,狄娜邀请了当时各大机场和航空公司、民航局的干部一起为航天事业献言献策。
80年代末,大陆绝大多数城市的机场都采用狄娜旗下公司的卫星导航系统;
90年代,她引进世界上最先进的通讯、雷达和导航系统,把卫星导航系统输入到全世界52 个飞机场,还把1 600万美元的设备赠送给了中国民航。
其间她还投资飞机制造业。狄娜投资生产的飞机当中,不但有商务豪华客机,还有海岸巡逻直升机,因此她被指生产军备、贩卖军火。
对此,狄娜曾在接受采访时直认:“我当年从事航天科技工作,有人说是军火,以为我走私。如果是的话,我也是合情合法,是得到批准的买卖,应该叫防卫。”
2004年,她参与欧盟的伽利略全球卫星导航定位系统项目,担任该计划及中国方面的高级顾问。据称,该计划估计已投资逾35亿欧元,每年全球营业额可达4万亿欧元。
狄娜一直秉承做生意的原则:只赚外国钱,遇到有利益冲突的地方,向内地单位让步。
在狄娜在自传中,她毫不掩饰自己颠倒众生的魅力:从泰国总理的弟弟、东南亚某国的驸马爷,“皇帝小生”赵雷,文艺导演袁秋枫,新加坡戏院老板,到英语专家刘家杰,节目主持人李志中,大画家范曾……无一不是裙下臣。
她自认“为人妻非常不贤淑”,最喜欢惩戒那些在自由恋爱之下结了婚,家有贤妻又在外边三心两意的男人,“就算他们把心肝挖给我,我只视他们为负心郎。”
1967 年,她与内地游泳教练马益彰“奉子成婚”,翌年诞下女儿马天如,但五年后两人便分道扬镳。
1995年,女儿马天如接受变性手术,成了男儿身。对艳倾四座的狄娜来说,女儿变成儿子,不知是命运的讽刺、亦或是犒赏。
变性后的马天如
“这是单亲家庭的问题,她跟我长大,眼见很女性化的妈咪,常常埋头苦干,东奔西跑,只手单拳地在商场闯,她认为自己是男孩子便可保护妈咪……”狄娜对媒体这么解释。
2010年3月31日,狄娜因宫颈癌病逝,享年65岁,没有任何公开的殡殓仪式,狄娜走得安静也安然。
临终前一直陪在身边的马天如说,妈妈希望被人记得她生前的“谈笑风生”,而不想被人看到她死后的“木无表情”。
这一生,狄娜不过在做一件事,
把脱下的衣服一件件穿上,把褪尽的尊严一点点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