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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混血儿的教育问题（三）

 

每写一节之前总觉得还是有必要重复一下声明，毕竟话题有点儿敏感。选择写下来，一方面是和别人分享，一方面也是整理自己的思绪。我不是个擅长面对面有效沟通的人，本来只是想讨论一下这个话题，可是一开口自己就结结巴巴地说不清，结果连平时不错的朋友都有被得罪的感觉，会产生“我们孩子挺好的，不用你操心了”的效果。LOL。

 

写下来的好处是心平气和，对于网友的评论也不用特别在意。觉得有道理的自然会看会思考，觉得我胡说八道的就跳过去了。像底下一个网友说的那样，哪怕能帮到一个家庭和孩子也是好事—正是我的心里话。

 

接下来讲讲父母如何做才能尽量帮助混血孩子们应付成长中的一些挑战。其实里面不少心得对于纯亚裔的二代也基本使用。信息主要来自于和online book club 成员的谈话，Reddit上r/hapas和r/mixedrace这两个论坛上的贴，网上的一些相关文章，还有一本书刚刚看完的书“Raising Mixed Race: Multiracial Asian Children in a Post-Racial World (New Critical Viewpoints on Society)，by Sharon H Chang。作者自己是个hapa，丈夫也是个hapa，又生了一个hapa孩子，所以她的想法都是绝对一手的。

 

一. 帮助孩子connect with their roots，尤其是有色的那一方(中国人的那一方)的根。安排他们学习中文，吃中国菜，回中国探亲旅游，参与中国人的活动。这一条听起来好像蛮老生常谈的，而且我相信大部分中国父母都做的不错。这一条建议是所有hapa论坛和个人都十分强调的，而且孩子们无论小时候如何抵抗，长大了都是很感激的。对于我们来说，中国代表的很多东西都是根深蒂固的，所以本能上不觉得需要强调。我们大部分人是自己选择离开的，是自己做主的决定。可是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讲，他们生下来就和自己的根隔了很远的距离。有点像被收养的孩子总想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他们的根不是想当然就在那里的。

 

在这一条里我想多提个醒的地方是，在孩子面前批评中国的某些社会政治现象的时候要注意提供broad context。比如批评完了，要解释一下中国所带表的总体正面意义。文化啦，历史啦，经济奇迹啦。我们中国出生长大的人批评什么直接就说了，因为心里明白中国的正面价值。可是孩子们心里没有那个前提，如果只听到负面的评论会误以为我们自恨（self-hate，self-loath）。

 

一个妈妈是菲律宾华人的男孩子说，他小时候总听他妈妈说:“Never trust a Philippino! They will only cheat you!” 结果造成他多年的纠结，以为所有的菲律宾人都是坏的，生活中碰到菲籍或者菲裔的不知道该凑还是该躲。很多年以后才明白其实他妈妈只是发泄一下罢了，并不是真的认为整个菲律宾没一个好人。

 

二. Talk about race。有一个中美混血的女孩说: “My parents are really cool and progressive people. They talked to me about sex, dating, drugs, and a lot of other things. But they never talked about race! I had to figure out that part all on my own.”几乎所有混血孩子都讲到自己的父母在这方面是零作为的，没能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亚裔二代和混血孩子们普遍觉得自己的父母在这方面很无知。他们提到，比较起来，黑人和拉丁裔的父母反而做的好得多。因为他们皮肤颜色深，又在社会地位成就方面相对其他种族总体比较低，所以对歧视感受深刻的多。他们的父母会从小教孩子如何在逆境中生存。我们亚裔呢，因为在社会中混的还不错，常常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出色就能够超越种族的限制，所以对于这个问题很不敏感。

 

还有孩子提到犹太父母也非常重视这种“have the talk”。虽然犹太人在西方总体是成就很高的一个团体，而且基本上就是白人的样貌，但是他们因为自己的沉痛历史，所以总体都“woke as hell”（woke，就是觉醒的意思，尤其是指在政治种族问题上的觉醒。混血和亚裔二代的年轻人们都认为自己的父母基本上是unwoke的。在他们眼里，我们糊里糊涂，很多事情看不清，或者故意不去看。）

 

可是想要我们这些单一种族的父母谈race也不容易啊。我们都知道，西方社会白人是有很多种族特权的，所以我们的白人配偶并不真正理解被歧视的含义。（我老公，是个开明正直的人，可是提到种族或者性别问题，他还是常常会一脸茫然滴说：不会吧？你想多了吧？）我们亚裔呢，如果是在单一种族社会中长大的（比如国内）也对此没有体会。所以结果就是白人一方的父母和亚裔一方的父母都不谈种族的话题。其实我们不是故意不跟孩子们谈race，而是实在不太清楚怎么谈，谈什么。

 

写到这儿我也有点卡壳了。原以为自己好像已经想清楚了，但真正要下笔就发现还是挺难的。试试吧。

 

1）我们要接受孩子对自己的身份的认可。他/她觉得自己是白人，是亚裔，两样都是，一半一半，都是可以的。不要去诱导，也不要去改正。但如果他/她觉得自己是白人only，或者Asian only，做父母的需要搞明白为什么，有没有self-loath和self-hate的原因。一个不能完全接受自己的人是一个非常痛苦的人。

 

2）告诉他们世界的规则是不公平的，周围很多人是有racist思维方式的。有的时候如果他们因为种族原因被取笑歧视，那绝对不是他们自己的错, 也不影响他们自己的个人价值。同理，我们也不应该因为肤色和种族歧视别人。

 

3）如果有人因为孩子的种族来取笑欺负他/她，做父母的一定不能袖手旁观。即使这个人是孩子的老师，同学，甚至于爷爷奶奶，叔叔舅舅。在这种时刻站出来保护他/她，是孩子一辈子都会感激的事。

 

4）混血孩子常常会被人追着品头论足并询问一些愚蠢的问题: Where are you from? What are you? Are you Turkish or Mexican? How come your hair is not black? Why do your eyes look more Asian than white? 等等等等。小的时候还无所谓，到了青春期他们会对此深恶痛绝。我们可以跟孩子一起strategize，想好面对这些问题如何回答。如果问的人是无知无意的，该怎么应付；如果问的人有恶意，又该怎么怂回去。

 

5）要注意保持混血孩子在白人主导的审美观里的位置平衡。如果有人夸他/她的white feature，你就立刻夸一下他/她的Asian feature，尽量让他/她对自己的两个血缘都爱。尤其是我们回国的时候，如果动不动有七大姑八大姨地围上来看稀罕，评论孩子头发黄眼睛深，做父母的就要尽量往亚洲那边扳一扳，夸夸他/她的杏核眼和光洁皮肤。

 

写到这里，我还是想强调一下，如今社会里，亚裔和黄白混血都还是过的相当不错的。我见到的大部分混血孩子都蛮符合stereotype的：聪明漂亮，人见人爱。另外很多网友也提到自己住在多种族融合混居的开明地区（加州啦，纽约啦），所以社会对他们的接受度是很高的。其实我们的孩子们所面对的种族相关的问题，相对于黑人或者拉丁裔受到的歧视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因为我们做父母的在这方面总体来讲实在太无知了，丝毫没有帮孩子们做好准备，结果造成很多孩子成长中的困扰，阴沟里翻船。这是我们做父母的失职啊。

 

这一节就先说到这儿吧，下一节接着讲预防针怎么打，不过要说一些比较controversial的话题，我可能要先想一想怎么讲清楚避免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