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倍可亲(backchina.com)
9月8日上午,自民党总裁选举报名截止,由于没有竞争者报名,现任总裁安倍晋三将得以不经投票再次当选。虽然自民党也曾此类先例,但安倍的现象也是极为例外的。自民党内部派阀林立,总裁选一向是派阀间角力的土俵场,安倍此次是如何使得各派阀屈服,一致推举他的呢?
安倍连任不寻常
尽管各方在争相议论安倍此次连任时,均扣上了“14年来首次”的帽子,但不容忽视的却是自民党内部的夺权之争一直不曾间断,日本政坛走马灯换相稀疏平常。佐藤荣作长期政权之后,三角大福之战(三木武夫、田中角荣、大平正芳、福田赳夫等争夺首相之位)是自民党内派阀之争最为激烈的时候,四个派阀领袖势均力敌,因此造成政局混乱两年一相。这之后的安宫竹(安倍晋太郎、宫泽喜一、竹下登)和麻垣康三(麻生太郎、谷垣祯一、福田康夫、安倍晋三)无一不是其派阀斗争的延续。与此同时,安倍之前亦不乏不经投票即连任自民党总裁的先例,佐藤荣作、三木武夫、竹下登、海部俊树、桥本龙太郎和森喜朗等人均曾有同样的经历。那么,安倍此番连任究竟有哪些异乎寻常之处,真正值得人们警惕?
安倍以“罕见方式”连任自民党总裁
回顾以往历次自民党总裁无投票当选,大致可分为三种情况:一是由程序上的问题造成的,比如海部俊树的总裁连任选举在他担任首相仅两个月后就开始了,为了维持政权稳定,同时,也因为短短两个月并不足以准备一场选举,所以自民党内没有人出来和他竞争。
二是由于政局不明朗而没有人愿意参选,比如森喜朗的当选就是发生在小渊惠三病逝于首相、总裁任上之后,当时自民党内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做总裁,森喜朗、野中广务、龟井静香等五位自民党大佬经过长时间起密谈,最终推出时任干事长的森喜朗继任总裁。
三是自民党各派系分立候选人,并旗鼓相当,为避免分裂,只能通过政治交易达成协议,最终以“指名”方式确定新总裁,池田勇人指定佐藤荣作接替自己,椎名悦三郎裁定三木武夫接替辞职的田中角荣都是如此。比较独特的是竹下登的无投票当选,当时自民党最有实力当选首相的是竹下登和安倍晋三的父亲安倍晋太郎,两人既是竞争对手,又是政治盟友,两人约定轮流担任首相,自民党决策层认可了这一方案,因此通过中曾根康弘进行“指名”的方式选定竹下登担任新总裁。
此次安倍的无投票再当选,显然和上述三种情况都不一样。此次总裁选举时间非常从容,自民党在国会占据三分之二多数,政权可谓相当稳定,因此完全具备展开一次竞争激烈的选举的条件。
蜉蝣撼树的关键一步
其实早在8月初期自民党内部就已经出现了让安倍无投票在当选的论调。此后自民党内的一些大佬都积极促成这一结果的出现。自民党内的二阶派在8月2日举行派阀集会时首先提出了支持安倍,稍后自民党干事长谷垣祯一,呼吁举党团结,使安倍平稳的再连任。9月前自民党的7大派阀就已全部表明支持安倍。虽然还是自民党前总务会长野田圣子宣布参选的插曲,但其最终还是因未能按规定凑齐20名推荐人而不得不放弃。
无投票再连任就意味着获得全党支持。自民党虽然在日本政坛中一党独大,但其内部派阀林立,要想取得举党一致的支持并非易事。尤其自2012年重夺执政权后,自民党又回到了众议院单独过2/3,一党独大的态势。在这样的状况下,首相并没有来自在野党威胁,能撼动其位的只在党内部。
自民党是1955年由吉田茂为首的自由党和鸠山一郎为首的民主党合并而成的,合并后,原自由党成员构成了所谓“保守本流”,原民主党成员则成了“保守旁流”,“保守本流”又分成为池田勇人、佐藤荣作两大派系,“保守旁流”则有岸信介、三木武夫、河野一郎等诸多派系,每次自民党总裁选举的过程中,各派都竭力争夺,只有少数例外会出现有人不经投票当选或连任总裁的情况。
安倍政权成为日本少有的稳定政权
赢得选举获得连任需要取得自民党内绝大数议员的支持,而无投票则需要各大派阀的支持或妥协。因为参选自民党总裁,首先要得到20名议员的联名推荐,这并非易事前总裁谷垣祯一就是由于没有凑齐推荐人,才不得不悲戚的宣布不谋求连任的。在自民党的政治生态中只有得到各派阀长的一致支持,才能“坐稳江山”。
安倍此次当选,是派阀妥协的产物,从自民党传统的“政治力学”视角看,这种结果最符合自民党各主流派系利益的。安倍第二次担任首相对自民党来说具有从民主党手中“夺回政权”的意义,在那次“夺还”选举中自民党大获全胜,此后,自民党的优势越来越大,已经在国会中拥有了三分之二议席的绝对优势,这些成就也都是安倍任期取得的,安倍连任无疑是有利于自民党延续强势的,这是派阀纷纷支持安倍的前提。
而进一步的原因则是:党内派阀斗争平缓,大派阀均支持安倍或表示妥协。2012年末自民党重新执政后,自民内部各派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吸收新人,休养生息,派阀斗争趋于平缓。同事党内格局也发生了变化,安倍的所在清和政策研究会(细田派,有安倍外祖父岸信介创建)加固了最大派阀的地位,人数接近第二大派阀的一倍之多,地位已不能撼动。且新任派阀长是安倍推荐,自然系安倍拥趸。
平成研究会(额贺派)表面为第二大派系,实则已经衰微,且副首相麻生太郎已整合了番町政策研究会(东山派,副总裁高村正彦和现任议长大岛森理都属这派)和自己的为公会合并,已成为实质上的第二派阀。而麻生在2009年自民党下野后便和安倍结成了NASA政策联盟,并在12年力挺安倍再当选,安倍也投桃报李给了麻生副首相的高位,权限也相当于无任所大臣(可查收各省事务),因此无意在任首相的麻生,自然也支持安倍继续连任。第三大派系的宏池会(岸田派),其领袖岸田文雄是安倍内阁的外务大臣,与安倍有同期之谊(同为1993年当选议员),且是外界公认的安倍接班人。只要安倍连任顺理成章会传给他,岸田也就成了安倍连任是支持者。
至此安倍得到了党内三大派阀的支持,和额和派的妥协。
安倍的“巅峰”却是自民党的末路
现任自民党高层多出自小派阀,为维持已有地位当然希望安倍连任。自民党内最为重要的三个职务为党为党三役:干事长、总务会长、政调会长,分别由谷垣祯一、二阶俊博和稻田朋美担任。谷垣是是小派阀有邻会的会长,由于2012被迫退出总裁选,在自民党内的影响有限,但安倍担任首相后连续提高他的地位,显示让他出任阁僚中排位最高的法相一职,后又让他做干事长主持党务,还积极登用有邻会内的佐藤勉,远藤利明等人。而二阶俊博曾有退党经历,在自民内部存有污点,安倍的积极任用,也提高了他的地位。种种举措都使党干部们依赖于安倍提高自身的影响,因此自然会加入到支持安倍的行列中。
不过,从安倍以“罕见方式”连任背后,却也可窥安倍政权业已出现问题——自民党无人愿意接班担当,收拾烂摊子。日本近10年来的政权交替,无一不是前人留下了烂摊子,连累后任也做不长久。安倍借着自民党的优势推动了一系列颇具争议的政治议程,如提高消费税、解禁集体自卫权、重启核电等,这些政策有些对国民生活产生了巨大影响,有些则触及日本国内政治和对外政策的最核心问题。这些政策都是即便做出成绩也会影响选情的“选举毒药”,正因如此,自民党内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沉默,对他们来说现在最好的选择就避免因沾上“毒药”而影响了自己地位。
此次自民党总裁选举表面上使安倍的势力到达了巅峰,却也可以看到自民党政治的危机。观察自民党有两个主要的脉络,一是派阀,二是代际,“长期政权”之后出现群雄并起,其实就是一个“新老交替”和各派阀通过竞争实现“优胜劣汰”的过程,不断有新思想、新势力出现是自民党能够长期发展、不断成熟的原因。
但如今的自民党内已经越来越难看到群雄并起之势,相较于“三角大福”和“安宫竹”,现在阁僚的行政和组织能力都相差太远,而再往后看,新近当选的自民党议员(也就是一期、二期议员)中的很多人对政策、政党事务都不甚了了,有些更是因为在学习会上玩手机、睡觉而遭到民众批评,实际上,安倍无投票再当选正是显示出了党内人才凋零导致的竞争减弱。更为严重的是,随着日本国内“民主政治庸俗化”趋势的不断延续,包括自民党在内的各政党中都出现了类似趋势,这使得日本一直引以为傲的民主政治出现了滑向“庸人政治”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