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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有个笑匠,说过一句赵本山式的二人转,“这世界上,一些人有脑子没脖子,有些人有脖子没脑子;大多数人是既没脖子又没脑子,只有身子。”笑过后细想,股市里还真那么回事。
网民情绪随股市波动大起大落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是苏东坡在“临江仙”里的名句,或许是有脑子没脖子的一个例子,超级智者苏先生对自己的脑子连不到自己的身子显然不是很满意的。“若复不快饮,空负头上巾;但恨多谬误,君当恕醉人。”是陶渊明《饮酒诗》里的最末两句。渊明先生是个超级智者的典范,是既有脑子又有脖子且有身子,他的不如意又在哪里呢?据说他的儿子很笨,特别是数理不通,他深感沮丧。显然在陶令的眼里,儿子是既无脑子又无脖子之辈。
股市的博弈,或盈或亏,就像身子下半截得到的快乐,能不能够由脖子传到脑子?更准确一点,是脑子的幸福追求能不能通过脖子来节制身子,导致投资的成功?现代科技显示,人的一切欲念、情绪、行为,都来自脑子(mind, heart, soul)。用一句唯物主义的套话,所有这些的物质基础——生理和心理的根子,都在脑子里。脑子大致而言有三个层级,最低一级是所谓“爬行类脑”,在生存进化形成的时间最久远,与鳄鱼之类的脑没什么两样;中间的一级是所谓“哺乳类脑”,数亿年的进化而成的,同其他哺乳类的脑在本质上一般无二;最高的一级是我们智人的大脑新皮质,形成的时间最晚近,四百万年以来成长迅速。通常说的大脑,主要指的是这层新皮质,它决定着人之所以为人的智力和理性水平。
新生长的顶层皮质覆盖着初级脑、中级脑,是怎样一个概念,估计大多数人不甚了了。简单地说,把顶层新皮质展开来,像块餐巾布,大小相仿,厚度也差不多,差不多0.3-0.4毫米而已。它的独特功能不在于体积和重量,而在于其表面积。从表面看来,新皮质沟壑累累交错,就像一块皱成一团的餐巾布。沟壑多而深的顶层皮质,展开来面积就大,很有可能更智慧些。平时我们对大脑的印象,同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系列侦探小说里的名探波洛差不多。波洛颇为自负,当人们对他破案神奇惊叹不止时,常会指着自己的头,说“不就是这三磅重的灰东西(grey matter)么?”其实,波洛的推理能力超乎寻常,乃得益于他沟壑纵深的新皮质,可新皮质的重量,怎么也到不了一磅,之所以呈浅灰色,是灰质的含水率高于其下的脑的白质部分的缘故。
新皮质的功能,以及和低级脑如何互动,非常之复杂,其复杂程度可能超过整个宇宙。本系列《市场博弈不对称》的前四十篇,多半是介绍脑在人们的理性行为和风险决策中所扮演的角色。人类大脑经过千百万年的演化,特别是在群体合作和文化氛围里的进化过程中,形成了固有的能力和固有的偏误,不是任何人想变就改变得了的。故而策略的制定、政策的推行,须顺应这个“人性”,否则自尝苦果,是早晚的事。
脑神经科学以及行为认知学科近二十年来的神速进展,逐渐凝聚成一个共识,即人的理性选择及其管控能力,集中在新皮质的前额叶的左半页。笔者校译的一本书《大脑的情绪生活——大脑如何影响我们的思想、感受和生活》(王萌译,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5年),对此有详尽的分析描述,无妨一阅。而浙大的叶航团队在深入研究的也是基于同样的机理。
中外的先贤们再三告诫要“慎独”,因为缺了独立思考的功夫,审慎是难以做到的。我们先来讲一个小故事。
上海徐汇区的衡山路一带,环境优雅,是酒吧夜生活的好去处。我心存猎奇,曾去踩线过一次,走了几家吧,发觉都在演奏摇滚,杂声大、灯光暗,颇觉纳闷,谈情说爱这等浪漫事不是以雅静一点为佳么?问了一个男生,年龄估摸在八零后和九零后之间,他说,“孙总,你可能不是去拍拖的,不容易体会,其实这种‘混道道’(沪语中混沌、混乱之意)的局面就容易达到目的,要是你的目的是进一步行动的话。”他告诉我,两个认识不久的伙伴,彼此在揣摩,能不能有机会临门踢一脚(上床)?到灯光暗人嘈杂的酒吧最是相宜。“比如,我带了一个女友到吧里,心想快点成事,又恐怕太莽撞把事给搞砸,到了这种场合你一点不用担心冷场,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嘈杂声里你就不会觉得stupid。灯光暗处,大家的防线松松的,挨靠得近搂搂抱抱就变得稀疏平常啦,此刻双方的荷尔蒙都一定在上升。这会儿我就好意思建议了,说恰好带了一个(套子),我不用看她的反应,灯光这么暗,也看不清她到底脸红了没有,反正她也看不到我是不是脸在红,侬讲是哇…… ”
我们的股民大众,聚在一起或聚在网上闲聊胡侃,听自己想听的故事,说自己不了解的意见,相互忽悠,和衡山路的嘈杂暗吧,难道不就一回事?只是有忽悠的,有被忽悠的。你若是想要保持清醒,怕沦为被忽悠的人,那就得“独”,别去酒吧为上策。
“独自行”的又一层意思,是要保持自己的情绪中立。其主要一点,是保持自己“心理账户”(mental accounting)的平衡。同样的一块钱,在市场看起来都一样,不管你放在哪个银行账户里,然而对你来说,在什么场合、什么时候、以什么条件得到的这一块钱,价值可以很不相同。你的支出或储蓄的倾向也会大不一样,它给你带来的快乐或痛苦,意义也大有差别。(本文作者:孙涤,管理学博士,美国加州州立大学商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