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倍可亲(backchina.com)
北京东二环有一条小街,全是店铺。它不欢迎中国人消费,哪怕你兜里装着再多的钱。
曾有个香港女土豪气不过和店家打了起来,闹上了派出所。
在这里看不到展示的商品,也没有售货员没完没了的叫卖声,路过的人都弄不清楚这里的商家都在卖什么东西,商场里所有的店铺门上全会挂着白色帘子。商户挂帘上中文就写 “谢绝参观”,外文就写“欢迎光临”。这条500米的小街道叫做雅宝路,面向以俄罗斯为主的国际倒爷,是对东欧服装贸易的代名词。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是这里的常态。
同行之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为了杜绝同行之间获取彼此之间的商品价格、样式和花色等信息。挂上帘子是为了和外商谈判方便,说到底那些毛子才是大金主。
这是北京唯一不需要护照就能到莫斯科旅游的地方了。满街都是俄语招牌和广告,想要玩的深入,还得找个会说俄国朋友。
这里的老莫餐馆有最正宗的烤牛肉和红菜汤,晚上摇身一变,成了酒吧或迪厅,空气里都是伏特加的香味。
在雅宝路,三轮车夫都能说一口熟练的俄语,俄罗斯人可能会忘记自己身处异乡。
只要有外商经过,车夫们立刻操着熟练的俄文招揽生意。“满大姆,巴耶哈里!”“弗兰达,巴耶哈里!”
穿流而过的人力三轮车揽客的声音在汽车喇叭声极少的街道上显得很是响亮。
他们终究不是这条街真正的主人。
只有局内人才知道,那些衣着普通的店主里有太多的千万富翁,不济也有几百万。
“在北京,来自俄罗斯的3美元中,就有2美元装进了雅宝路商家的口袋。”
七星城是隐藏在雅宝路深处的红灯区。到了夜晚,奔驰、保时捷、玛莎拉蒂等豪车停泊门外,不次于北京市任何一家五星级饭店的地下停车场。所有的人都要掏出5美元的门票钱,买了票,你的异国性爱之夜就可以开始了。
七星城里的布置相当的简单,一个占据了不少空间的圆形吧台,再就是很破旧的桌椅,还有一个打台球的地方,这里根本就没人注意什么装潢之类的东西。来这里的只有男人,赤裸裸的来买春的男人。
女人们来自各个国家,一水儿的舶来品。她们金发碧眼身材高挑,三五成群的坐在吧台边上待价而沽,“大白俄”是最受欢迎的选择。“一次八百,过夜一千二。但如果是新来的妞,一次一千二,过夜两千。”老手们都知道真正的价格。“有些新疆人会装自己是大白俄,但是身体的味道是不一样的,毛孔的大小也有差别。还有你看,俄罗斯人的头发是。。。”
在这个成熟的商圈,早就形成了完善的产业链。广告公司专门给商铺订制俄语广告、海报甚至全俄语的名片。还有发往俄罗斯,涵盖空运、海运、陆路运输的物流公司。此外,囤货的仓库、住人的酒店,都是围绕对俄外贸的配套产业。
从雅宝路起家的大老板们熟悉俄罗斯女人的身体,俄语更比外国语学院的研究生还要流利。
但雅宝路最不缺的就是翻译,大大小小的办公室里散落着2000多名翻译,街道上贴满的翻译条板。贴条板是俄罗斯传来的,相当于小广告。而在雅宝路成了大小翻译找工作的地方。很多翻译贴完条之后都会在附近等着,等着老板出现,等着搭讪与被搭讪。
翻译了解公司内部材料又熟悉客户情况,“大翻译”是掌握雅宝路商业秘密的核心人物。精明的老板担心翻译上位,干脆自己变成大翻译。他们在北京最豪华的地段,花上数百万买了最好的房子,但是没有时间装修。
在中国的东欧人都是毛子,雅宝路人把毛子分得更细。“俄罗斯人皮肤白、发金黄,被称作白毛子;阿塞拜疆、土耳其的就被称作黑毛子;资本雄厚的叫大毛子。”店主们解构贸易的眼光,简单而准确。“这俄罗斯人穿皮裘大衣只当是日常品,一年换个一两件,就像我们每年换季添新衣。但这些年俄罗斯人每况愈下,倒是巴布的黑毛子变得有些威风。”
雅宝路在清末叫做押宝路,是赌钱的地方
雅宝路的辉煌时代在二十多年前,街上充斥着摊贩、毛子、劳改犯、妓女、三轮车夫,人声鼎沸。
比起全宇宙乡下式的无聊,我总更不负责任的喜欢相对混乱和暧昧的年代。
雅宝路市场开始是以摆地摊儿的形式出现的,有了这样的好时机,给那些小商、小贩、下岗工人,还有一些刚从大狱里出来的劳改犯们一条自谋生路重新翻盘的机会。当时雅宝路是一种偷偷摸摸和半合法的气氛摊主们把折叠床往地上一支,货往上一码就开卖,吆喝声一家比一家大!像农村赶集似的,吃、穿、用的什么都有.
檔口早上9点开门,8:30就能有四五个毛子在那里等着,一开门就冲进来抢货。争的急了,还会现场拍卖起来:“这货你不要给他,我给你加100美金,不行200美金、300美金、500美金……”。
抢红了眼,直接撩起袖子在大街上干一场,谁赢了就是谁的。
当时版型还都是按照中国人体型制作的,膀大腰圆的俄罗斯人穿在身上,并不合身,但他们并不介意。“我看到有的运动服都被撑破了,俄罗斯人还穿呢,那时候就是这样,好卖。”
商家手里都有大把的现金:卢布、美元、人民币。心思活络的人动了心眼,抄着家伙来了但是下不了手。原来大家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连结,至少都有共同好友。据说新疆石河是他们的大本营,都是混改圈的人。
那就找陌生人下手,那些没背景倒汇的小商人。切汇是门手艺活,从调包术演变而来。当时雅宝路有不少切汇大师。有一个狠人在雅宝路生切出了一栋三层小楼,几年后被捕,在接受审问时被要求演示切汇:2000元人民币,经过他的手一点,再还给民警,就只剩下1500元,在此过程中,民警双眼盯着他,几乎没看出破绽。
金钱、毒品、性交,这里有人类所有最原始的欲望。列车上有贩毒和抢劫团伙,也有俄毛壮汉带着失足妇女兜售。
许多雅宝路的摊主都有过“倒爷”的经历,借着苏联解体,货币贬值的暴风,他们用服装换汽车、换飞机、换坦克,生意像电影一样精彩。
他们乘坐着k1国际列车前往莫斯科。一次来回80块钱的火车票能赚回2万元。
每一个包厢都被货物塞得满满当当,“倒爷”们大都买下有4个铺位的整个包厢,除留一个睡觉外,其余放的全是货,从地板一直码到天花板,就连车窗也被堵得严严实实。列车进入俄国境内每到一站,“倒爷”们便蜂拥而下,只见月台上挤满了抢购的人群,买卖双方利用停车的20分钟紧张地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个时候人们还不害怕光头党,流传的一句话是“中国人走遍全世界,只有在俄罗斯才活得像个人样!”在那段传奇岁月,贸易格外自由和友好。“哪怕你运的是汽车,都可以写成酸黄瓜成功过关。”
唯一让倒爷发愁的是怎么把大捆的现金带回家,“每天发完货后,我想的就是怎么把钱带回家。当时银行业务还不完善,我就把大量的现金换成美元,然后委托火车站扎成捆找多人分头往国内拿,每带回一捆钱就有100元人民币的劳务费。”
雅宝路的2015,是俄语就业史上最灾难的一年。
商人们渐渐的撤出,以前一百多万一个的档口现在给钱就卖了,这里最不缺少的就是民间国际政治经济形势专家。
以后他们还会回来吗,不知道。
依然死守的老店主在门口抽着烟,烟灰缸里全是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