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倍可亲(backchina.com)
中国央行行长周小川在2009年金融危机后曾提出:“要用IMF控制下的一个全球体系取代美元作为国际储备货币”。但在2010年,当时由于未能满足入篮“可自由使用”的评估要求,人民币未能如愿。转眼白驹过隙,2015年底人民币成功入围SDR,对于周小川来说,也是他距8.11汇改(注:2015年8月11日起,做市商在每日银行间外汇市场开盘前,参考上日银行间外汇市场收盘汇率,提供中间价报价,当日人民币兑美元中间价随即创下有史以来最大降幅,就此拉开人民币主动贬值序曲)后职业生涯的又一新的高度。正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拉加德在新闻发布会上所言“将人民币纳入特别提款权货币篮子的决定是中国经济融入全球金融体系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它是对中国当局在过去多年来在改革其货币和金融体系方面取得的成就的认可。”
对于中国而言,这无疑是今年经济和金融改革领域最大的 “工程”,不管最终给中国和世界真正带来什么,但就人民币“入篮”本身而言,起码给了中国参与下一步国际金融秩序的重塑一张门票。这也意味着二战以来,首次有新兴市场的货币加入到这个被誉为“贵族货币”的俱乐部,但这不是终点,而是新迎接的巨大挑战。毕竟就在此前不久,央行行长周小川曾罕见提及““有效应对极端情况下境外对我实施金融攻击或制裁”。”
当今的经济发展全球化已是不争的事实,在这其中,货币金融占据主导作用毋庸质疑,金融市场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带来世界各国的贬值战、汇率战。在今夏大陆的“股灾”后,虽然中共高层对于其金融领域的大力整顿改革有目共睹,但不过半年的光景,人民币就以“入篮”姿态向世界敞开“大门”,如何维稳人民币贬值的合理区间和在改革转型进程的情况下确保大陆金融体系安全,这将成为中国决策层对其“入篮”之后最大的难题。
人民币成为SDR货币
不只是面子 内里影响深远
人民币“入篮”绝非像一些评论分析说指出的“只具有象征意义”,此前,英国《金融时报》的报道指出:“中国推动人民币成为特别提款权货币的强烈愿望来自于荣耀感和国家形象”,美联储前主席伯南克的话更具代表性:“如果人民币成为SDR货币,对普通中国人没有丝毫影响。主要是象征性意义。”支持这种象征意义的关键在于很多人认为SDR占全球储备的比重太小。截至2015年9月,IMF创建并分配给成员国的SDR只约合2,800亿美元,而全球储备资产约有 11.3万亿美元。按照现在人民币“入篮”后所占权重,增加的人民币的需求不到300亿美金而已。很显然,如果以此来评价人民币“入篮”的意义实在以偏概全。
对于中国而言,人民币的“入篮”不仅仅意味着国际社会对中国经济取得的成就和人民币国际化努力与进程的肯定,更重要的是,一旦取得这种“身份”,无论是私人机构,还是各国央行都会增加对人民币的需求,在各国储备的货币篮子里,增加人民币的比重是明智而必然的。而国际社会的这种需求,又会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和中国金融改革的进程。人民币“入篮”一定会推动国际贸易结算中更多的使用人民币。一个全球第一货物贸易大国,全球经济规模第二的大国,在国际结算中却主要使用其他国家货币结算的尴尬历史也将逐渐结束。未来的人民币将不仅是中国自己的货币,更是成为承担国际责任的全球货币,这种对改革的推动作用是“倒逼”二字不能完全涵盖的。
如果说人民币“入篮”是历史性的一刻,那么在2015 年10月8日CIPS(注: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一期在上海上线运行就是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中一个重要的里程碑。按汇丰大中华区行政总裁黄碧娟的说法,“CIPS相当于通过一条‘支付高速公路’将全球人民币使用者联结起来。”从某种意义上说,CIPS+“入篮”可谓集齐了作为一个大国的金融重器,可兑换、可自由使用的国际性货币,是人民币在接下来五年将为之奋斗的目标。
外围疾风暴雨 入篮化解恰逢其时
2015年11月25日,人民币“入篮”前夕,央行行长周小川在《人民日报》撰写署名文章。文章主要谈金融体制改革。一共谈了6条,前面5条,主要是怎样让金融改革有效率、推动创新、促进普惠,这都是改革的题中之义。在第6条中,却非常罕见地指出要“有效应对极端情况下境外对我实施金融攻击或制裁”。虽然只有短短一句话,但极其不同寻常。因为它反应的是中共高层对金融战争存在的认可。虽然人民币最终获得的SDR份额,其所占权重10.92%位列货币篮子第三位。这在一定程度上标志着人民币第三大国际货币的地位得到国际社会的认可。但从总体权重来分析,美元「41.73%」+日元「8.33%」=50.06%;欧元「30.93%」+英镑「8.09%」+人民币「10.92%」=49.96%来看,美日联盟依旧掌握着其中的话语权,中国需要应对的金融战可能更为激烈。
以史为鉴,当年,作为日本最主要贸易伙伴的美国,动用了从媒体到政界等各方的力量,指责日本是操纵汇率者,并用贸易保护主义措施等手段对日本发出了威胁。在这种压力下,日本被迫对日元采取了两步走的升值过程:第一步是1982年至1988年,第二步是1990年至1995年。在短短的十年间,日元对美元的比价由263:1升到了95:1,升值的幅度超过了 60%。此举使得日本经济陷入了长达数十年的通货紧缩当中「注:通缩带来的恶果比通胀带来的危机更可怕」,这种紧缩的迹象在2015年依然存在,尽管安倍政府从2012年起便下决心采取超宽松的货币政策,但已是强弩之末。
中国从2005年开始,面对美国的压力,人民币对美元的比价在10年间升值了近60%。如今,中国经济增长放缓已经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是中共高层仍必须着手解决人民币对美元的比价在过去12个月的时间里升值15%的问题,而在这个关键时间节点上迎来了人民币的“入篮”。长期来看,这对抵御外部的金融攻击意义重大:
一,极大的增强中国央行的货币政策独立性。2014年下半年以来,存在“美元走强→大宗商品价格下跌→欧洲通胀下降→欧央行被动宽松→美元进一步走强→吸引资产回流”循环。就在前几日,美元指数也已经成功上破100大关「注:103将是美元强弱分水岭,如若没有确凿上破,将对人民币更加有利」,对于被迫通胀的国家来讲,很大程度上是盯住美元,中国央行的货币政策独立性被实质性削弱。如果人民币成为计价货币之一,则至少一部分大宗商品价格不再与美元直接挂钩,央行的独立性将大大增加。
二,人民币成为主要国际储备货币之后,受到外围政策的干扰将大大减少。周小川在“十三五”规划建议辅导读本和人民日报署名文章中也提出,“金融安全是总体国家安全重要基础,金融改革成败取决于金融安全”。金融安全的重要内容之一,是防范国际资本大幅流动和资产价格泡沫。美元作为最主要的国际储备货币,美联储的一举一动都对全球金融市场产生巨大影响。这意味着,在目前而言,中国金融安全与否,与美国货币政策密切相关。如果人民币成为主要国际储备货币,则国际资本流动和资产价格将主要受到中国央行的影响,中国央行受到其他国家货币政策的外溢性干扰将大大减少。
三,“十三五”规划建议中明确提出,要“提高中国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制度性话语权”。中国对外政策正在由“搭便车”转变为“利益攸关方”,乃至成为国际新秩序的重要参与或主导者。近年来,无论是应对索马里海盗,还是对抗非洲埃博拉病毒,以及联合国气候大会中,中国都在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人民币国际化成功与否,根本在于“中国版国际化”能否成功。具体来讲,就是“一带一路”和创新创业两大战略能否成功。如果“一带一路”能够取得与“马歇尔计划”(注:二战后欧洲复兴计划)相似的效果,李克强大力倡导的互联网+创新创业,能够像美国90年代初期“新经济”般成为全球化的基础,那么人民币国际化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到2016年,G20会议将在中国杭州开,届时人民币纳入SDR篮子(注:2016年10月)正式生效,而中国的资本账户开放也会迎来新的尺度,人民币资产会迎来一波配置高潮。因此,中国股市慢牛的基础会更加牢靠。(注:中共高层对于金融领域的监管不容再有失,以及对于核心的反腐区域进一步展开深挖工作和适度维稳汇率,通过近期股市的反拉给予民众释放强烈的信心。)回想1973年日元纳入SDR后,日本股市涨了7倍,日元也差不多有类似涨幅。今日的中国,自然不是1973年的日本,体量规模都远超日本。中国资产价格向好是个大概率,毕竟现在每年还有约7%左右的经济增长,10万亿美元体量的经济体,这个增速已经有理由对中国资产价格乐观了。
前景光明 路上仍多荆棘
虽然已经获得IMF首肯,但并不意味着人民币将即刻“入篮”。原本上次评估后的SDR货币篮子有效期是2011年1月1日至2015年12月31日,但由于IMF此前意外将这一有效期延长至2016年9月30日,也就是说,人民币“入篮”要等到明年10月才能正式生效。带来的直接结果是,人民币加入SDR 从开始进入到生效有接近一年的时间。这段时间可以让各国对是否选择人民币有充分的调整和考虑时间,也给美元一个缓冲时间。但更重要的是,可以腾出时间对中国提出诸多改革要求,以免重蹈过去WTO所遇到的所谓中国“出尔反尔”和“不遵守规则”的问题,而这从另一种层面来讲可以说是事先“立规矩”。
况且一种货币能否进入SDR篮子并不是它能否成为储备货币的必要条件。比如澳元是一种储备货币,但它不是SDR篮子货币。货币进入SDR篮子也并不代表它的国际接受度就会持续提高。日元是SDR篮子货币,但由于日本经济长期不振,近30年来日元在国际储备中的占比呈下降趋势。一种货币是不是能真正成为国际认可的储备货币,取决于一系列条件,如货币政策的稳健和透明、法治的独立和公正、货币可以自由跨境使用等等。在这方面,人民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考虑到目前中国欠缺国际金融博弈的经验和软实力。一旦人民币成为国际储备,并不断推动其国际化和自由使用的过程,特别是随着资本流动、利率和汇率的管制被放松,将不可避免的带来国际资本更大的波动。人民币在未来一段时间里,很有可能成为国际游资的“特洛伊木马”考验脆弱的金融安全堤坝。而且,从目前中国经济的基本面和人民币汇率的趋势看,“入篮”之后随着更多投资者在全球配置财富意愿的增强,中国的资本流出的加剧状况短期内难于更改,在一段时间里,人民币汇率贬值引发国内股市和房地产市场出现波动的状况也会出现。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要享受人民币“入篮”的荣光,也就必须承担风光背后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