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加籍又申请美绿卡:身份困扰我

2010-03-18 01:38:23

当希拉里还是美国前总统夫人的时候,在一次接受采访的时候她这样说:我猜想我可以待在家里烤烤小曲奇饼干,喝喝下午茶什么的,但是后来我还是决定去实现我事业上的理想。

希拉里的这句话,从某种角度上折射出了一种文化的差异。至少在我出生的那个年代,我所受的教育是不太鼓励女性太独立好强的。当然,女人留在家里不工作的时代是过去了,可是女强人实在不是一个很肯定地褒义词。似乎社会对女性的期望也停留在表面,比如女人有一份体面但相对休闲的工作,是可以大大提高做丈夫的身份的。

当我提到中国文化的这种说法的时候,似乎有点太笼统。众所周知,中国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文化因为地域,气候,历史原因等,又可以细分成很多分系来,从大的方面来讲,就有北方文化,南方文化,从小的方面来讲,可以细分到上海文化,北京文化,如果再分得更细一些,每个城市或乡村的方言也有着差别,并因此形成各自独具特色的文化。

如果有人问起我是哪里人,我通常会说江苏人,虽然我从小到大只在那里待过三天,但是我的父母都生长在那里。可是见到我的人都猜我是北方人,除了我标准的普通话,与我高而挺拔的身材也是分不开的。

真正豪爽的北方人却不这么认为,我的直率是被南方化了的,又或者南方的委婉细腻早已经融入了我的血液,但是南方来的朋友往往不习惯我的直接,她们会在聊过几句后就下了断语:你是北方人的性格。因此我是南北两种性格的糅合,不过在没有出国前,我至少还是中国人,这个大的方向是肯定的。

九年前我移民加拿大,开始体验巨大的东西方文化的冲击,并常常经历文化休克。有许多很细微的小事,都可以反应出西方文化的不同。我曾经读过一首诗,描写的是一个患多动症的男孩同他的狗的感情。其实不仅是有特殊需要的人养狗,在加拿大,大家养狗,养猫,似乎成为了生活的一部份。

记得有人说过,加拿大的理想生活是:一栋房子,两个孩子,一条狗什么的。加拿大人对宠物的热情是让我很不习惯的。他们会自称是宠物的爸爸妈妈,狗若老了,还会有小的葬礼。

我后来认识的一位美国朋友,他养的猫每个月的猫食就要200多,后来为了延长老猫的生命,他还为猫打针,针灸,为猫买保险。猫死后,作为佛教徒的他还为它做法事超度,很好地安置了它的骨灰后,又专门为猫做了一个网页,并在家里设了一个祭坛。这也算是一种属于西方文化的宠物文化,同我那个时代的中国人是不同的。

我成长的环境也有人养猫养狗,但是目的性似乎强一些,狗来看家,猫来捉老鼠,老了就卖掉,因为狗肉比猪肉的收购价高,好像我那个时代,多半是把狗当作畜牲。当然今天的中国是不同的,有一条纯种的好狗,似乎已是身份的一种象征。

我当然是不能同我的加拿大朋友聊吃狗肉的事情的,那如何宰杀他们的儿女。事实上,我的身份的转变,首先就是从这些谨慎的对话开始的。许多原本在中国很普通的话题,在这里都会引发一场关于人性的小争议。诸如此类的小碰撞,在慢慢地影响着我的性格特征,也同时在塑造我的新的身份,为我已有的身份中不断注入新的元素,当然这之间也充满了痛苦的挣扎和冲突。

汤姆汉克斯曾演了一部电影,由斯皮尔伯格导演,中文翻作《幸福终点站》。影片讲述主角前往美国途中家乡发生政变,政府被推翻,所持证件不被美国入境当局承认,被拒绝入境却又不能回国,被迫滞留肯尼迪国际机场期间的故事。

我不知道其他看过这部影片的人怎么评价这部电影,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一场文化冲突的浓缩,主人公在机场里遇到形形色色,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就连机场的小贩们也有操着浓重口音讲英语的移民。虽然说不同文化间存在着巨大差别,然而有些基本的东西还是共通的,比如诚实,正直,与人为善这些价值观。我相信无论哪种文化用哪种方式来解释,这些价值观下面所掩盖的真实,以及人们的期望是基本相同的。再比如,微笑,这不用注解的代表友善的表情,也是可以作为世界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的。男主人公虽然英语不好,但最后却赢得了几乎所有的接受和喜爱,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然而真实的生活永远没有文艺作品反映的那么简单和直接。我看得另一篇描写美国和中国文化碰撞发生的几个小故事,体现了礼貌,却失去了润喉的机会,英文名字是:polite, but thirsty,作者就很生动地描述了她来美国后发生的小故事。作者抱着乐观的态度,积极地调试和学习,希望能尽快融入美国社会。我同作者一样,也在不断地调试和努力学习中。

五年前我宣誓加入加拿大国籍,在宣誓的短短时间里,我心里充满了背叛的痛苦,自责,迷失,无奈,种种复杂的心情让我几欲离去。成为加拿大公民后,我就好像嫁了人的女子,尽量努力和丈夫好好过,那种尘埃落地的感觉,让我开始真正地从心里接受加拿大是我的新国家,虽然每次人家问我的身份的时候,我依旧难以割舍,不加考虑地说自己是中国人。

我以为我的身份已经不再迷失了,那种背叛的感觉慢慢离开我了,虽然旅居国外多年后,我既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国人,但我也无法从感情上认同自己的加拿大公民身份,我更准确地说应该是移民文化力孕育出的移民身份。

去年夏天我从国内回来。在机场等候入境的时候,我在选择队伍的时候又一次感觉迷惑,迷失。队伍有两列,一个是给美国公民,一个是给外籍人。我站在了外籍人的那列。那一刻我突然生出一种奇妙的幻想:如果这一刻我是在加拿大,迎接我的应该是一句“欢迎回家”吧?如果真的是那样,我是否能由衷地感到接受和高兴呢?

如今我又面临着背叛和迷失的感觉,因为我们正在申请绿卡。在加拿大生活了六年多,我已经渐渐把那里当作了第二个家,在那里发生了许多故事,在那里的朋友见证了我在成长过程中经历的种种苦难,我对加拿大的思念就如同对温暖的婆家一样,虽然还是没有自己的妈妈亲,但到底也生出了感情。我无法想象当我拿到绿卡的时候心情会如何,其实在跨出国门的那一刻,我就永远地失去了中国公民的身份,因此后来再持哪个国家的护照,对我已经没有很大的分别了。

然而我失落和背叛的感觉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不再困扰我呢?我到什么时候才能对自己的身份有一个认同呢?我们的老师是出生在美国的第二代移民,他告诉我,他的父母已经80多了,还依旧时时被这种感情困扰,我只希望我的不会有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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