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倍可亲(backchina.com)
作为一对摄影师夫妇,陈文俊 和 江演媚 习惯于用照片记录彼此。从大学相识至今的六、七年时间里,两人持续地在共同的日常生活中相互拍摄对方,并不论好坏都发送到社交网络上。原本是无意识的行为被时间发酵成了一段可观的生活记录,他们在照片中看到彼此样貌与气质的变化轨迹。2014年末,他们开始整理这些照片,将它称为“我与我”(me and me)。
“我与我”(me and me),本文全部图片由陈文俊和江演媚提供
在两个人都接近30岁的时候,他们发觉长时间的相互审视让自己陷入越来越封闭的视野中,反而无法看清自己,他们想要去“见天地,见众生”。于是,陈文俊和江演媚共同辞掉了作为职业摄影社和图片编辑的工作,开始为完全不同的 2015 年做准备。很自然地,他们想到去旅行,把不确定的未来交付给路上。此后他们又产生了筹备“me and me”家庭写真工作室的计划,把目光投入到陌生人和陌生的家庭中。通过一次旅途中获得的启发,这些零碎的想法相互交融,形成了“旅拍美国”的计划:驾车环游美国,并用照片换住宿,进入陌生人的家庭,记录他们的生活。为了能够同陈文俊一起驾车,还不会开车的江演媚甚至临时学起了驾驶,今年6月,两人共同上路了。
通过 Facebook 页面和微信平台的众酬,他们筹集到了一部分旅途资金,并且找到了在遥远的美国愿意收留自己的家庭。从纽约到洛杉矶、再到自驾环游,他们在“家中”与“路上”切换着,度过了在美国的冒险式的三个月。他们说,“希望通过这次旅程进行自我修补,并继续完成‘我与我’的自拍和互拍。”
陈文俊和江演媚给我们发来了他们用手机拍摄的美国之行纪录片,和旅途中拍摄的家庭及自己,我们跟江演媚聊了聊这次旅途的经历,以及对陌生家庭的感受。
“在纽约我们总共停留了3个星期,这段时间,我们都睡在艺术家朋友的家。每天在各种艺术品、书的熏陶之下,我们似乎也有了新的想法,继续创作作品《我与我》。”——“图说”文字均由陈文俊和江演媚提供。
VICE:为什么选择拍别的家庭?为什么选择去美国?
江演媚:2014年年尾离职后,我们决定把2015年定为“间隔年”,大概的想法是去旅行,清空一下脑袋,并且梳理一下脑袋里面对未来的想法;旅行回来后成立家庭写真工作室。离职后第一站去了泰国和柬埔寨,在金边的青年旅馆认识了一位疑似来自美国的年轻植物学家,他给我们讲述了关于在美国 Car Camping的经历,我们当场就被吸引了,心中隐隐约约觉得,下一站还要去一趟美国。
刚开始的美国旅行计划很简单:纽约+国家公园自驾游。但从柬埔寨回来后,在准备美国旅程的时间里,我们在家又显得无所事事了,于是提前开始了建立家庭写真工作室的计划。筹备工作室的事情时,突然来了灵感,把本来的美国旅行与家庭写真结合在一起,变成现在这趟3个月的美国家庭写真之旅。也许是热身、练习,其实也是更多的体验。
拍摄过程中有没有遇到过什么有趣的或者意料之外的事情?
意料之外的事情还挺多的。例如我们在圣路易斯经历了危险。我们到达那晚上刚好是圣路易斯警察枪杀一名非裔人士周年纪念的第二天。市区非裔人士在游行示威,甚至发生冲突。而我们所住的motel处在全美犯罪率最高的东圣路易斯。
当然也有美好的事情:在洛杉矶天文台偶遇求婚、在大蒂顿国家公园Jackson lodge遇到婚礼。婚礼那天阳光明媚,伴着钢琴师的现场演奏,落基山就在附近,很美妙。
“一路往东的路基本是笔直的,而且大货车也少,不自然就会寂寞并发呆。经过一个叫Rapid City的地方,突然身边就出现了海量的摩托党,那个兴奋,虽然他们绝大部分都是老人家了,依然强壮,依然性感,那是他们最好的时光。”
旅途是一个流动的过程,家庭是一个稳定的概念。两者穿插进行,给你们带来了什么样的体验?
刚开始在东部的时候,因为还没有租车,只能靠公共交通系统和这些家庭开的车接驳各个城市,我们还背着、拿着不少行李,显得有些被动和疲劳。后来到西部租车后,行动就方便起来了,开始觉得公路+家庭+国家公园,这种循环的搭配挺好的,就好像吃多了一种东西会腻,而搭配着吃更好吃。这样使体验很丰富,而且也满足了持续的“保鲜感”。当然到了整个旅程快结束的时候还是会累,所以最后我们选择去了沙滩狠狠晒几天太阳,再回国。
能不能跟我们聊聊你们最喜欢的一张照片?
我最新欢的一张照片,也许是我和俊在新泽西家庭房间里的自拍。我们两个在窗台边,他在前面,我在后面靠着他的背。那是我俩在美国第一次为“我与我”2创作的自拍作品。
你们拍摄的家庭都是什么样的?他们为什么加入你们的计划?
因为大家主要是通过朋友圈获取到我们的拍摄计划信息的,因此我们拍摄的家庭大多是中国人的家庭。
我觉得许多家庭是觉得我们的想法有趣,然后也需要摄影师去记录一些他们的家庭状况,获得一些纪念和回忆。譬如:一家人和宝贝狗的生活、经常在外工作的丈夫回家了、双胞胎出生、父母到美国来玩、搬去一个新的生活环境之前得纪念、向在中国的女儿展示她未来的新生活环境、一直都在记录女儿的成长,等等。而也有一些家庭,其实仅仅想带我们认识一下他们居住的城市及关于美国的事情,其实大家都像在认识新朋友,只不过契机是拍照。
我设想如果有陌生人进入到我的家庭里拍摄,那我们可能会尽量表现得和睦、幸福,也就是下意识地进行一些“包装”或者“表演”。这对你们来说会是一个问题吗?
因为我们确实是陌生人,也许直至见面那一刻才知道双方到底长什么样子,所以,在短时间内(我们一般只停留3天左右)陌生感其实很难完全消除,“装”和 “演”的成分肯定会有。但这次的拍摄计划,并不是很严肃的创作或记录,我们采取更轻松的办法,和这些家庭一起生活几天,也许就是一些家里发生的事或到外逛逛,希望双方都轻松一些,也希望给他们拍一些日常生活的留念。
“在洛杉矶住的第二个家,是陈明的家。刚好她的父母也到了美国探亲,我们便跟着两老在附近的山林里徒步,第一次遇到了“美洲狮出没,请小心”的警告……陈明的儿子非常活泼,我们跟着他去上游泳课、跆拳道课。不过也许有我们的旁观,他更显兴奋和紧张,课后由于犯错了被教练没收了黄带。”
这次接触了许多陌生环境下的家庭之后,你们对家庭有什么新的理解吗?
父母对孩子的影响真的很大,赤裸裸的。人是有局限性的,父母也不例外。成年人会讲道理,但是习惯却是下意识的表现,孩子不会分好坏,都会学习模仿。有时候在孩子身上,我能能看到他们父母的影子,这个感觉很特别。看来要等我有了孩子,我可能也会在他/她身上,看到更赤裸的自己。
你们对自己未来的家庭生活的设想是什么样的?
我们都希望过普通的生活,做个普通的人,过些舒心的日子。但是,回到国内,又会被一种古怪的氛围侵扰,在国内做个普通人是很难的。
谢谢你们。
下拉页面浏览陈文俊和江演媚此行的部分照片和旅行纪录片:
“第一站到达纽约,除了对抗时差,还得对抗在错综复杂并脏乱差的地铁的迷失感。适应过后,我们开始感受到纽约初夏的阳光与凉风。在这个有几百年历史的国际大城市里,包容着各种肤色的人,包容着古老与新潮。”
“我们有一个贪心的计划:把纽约贪心的博物馆、美术馆、画廊(这些机构都希望把全世界的艺术收藏一遍),全看一遍,但持续一个星期后,眼睛已经受不了了。直至我们遇上了Dia Beacon,一座极简主义的博物馆,在一条悬空的毛线,甚至一条在白墙上的线条中,我们得到了放松。”
“出发前预约的纽约家庭,由于夏季旅行等的因素,最终我们都没能住进他们的家。但是呢,人们常说,一扇窗关了,另一扇窗就会打开。在切尔西高线公园吃面包的我们,竟然偶遇上了上海复兴方案乐队的 Dave 和云帆。所以接下来,我们去了他们的家并一起去了Coney Island吹吹晚风。”
“ 在洛杉矶我们住进了刚生了龙凤双胞胎的Coco的家。双胞胎必须夫妻双人通力合作,才能实现一天24小时不间断地照料,似乎说每个2个小时,就要喂奶。他们家的大女儿,也决定来美国读书,并梦想着公路旅行。”
“洛杉矶至Sequoia国家公园是第一段历时超过10小时的驾驶,我们相当疲累。江演媚出现了腰疼、犯困的症状,我是觉得烟不够抽。以至于某个时刻,我们在想,应该到不了国家公园,睡车上吧。”
“到达 Sequoia 国家公园营地的时间是凌晨2点,不管如何,总算到了。只是,我觉得黑漆漆的营地里,到处都是黑熊,而且,更害怕别人以为我们是黑熊,不太敢下车,所以最终选择睡在车里。第二天太阳出来,眼前一亮,这树林也太美了!而且,我们的营地里竟然还有烧烤炉,必须到处收拾枯枝,做一顿好吃的。”
“龙梅的家住着两位青春少女,她的闺女。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的行程也青春了不少,山里的小火车、动物农场、童话般的住宅区,一个都不能少。更令人兴奋的,当然还有日落下布满帆船的码头。”
“旅程中第二次睡车上,因为到达黄石国家公园已经是深夜,而且车子响警报:外面很冷,请注意……走在夜里的黄石公园,能经常看到路边升起的白烟,我们的幻想是:气温低最适合泡温泉了!”
“一早竟然被冻醒了,立马打开暖气。缓过来后摇下车窗,竟然发现车身结霜了,昨晚的气温还真低。以至于在黄石的第二个晚上,我们依然睡车上,并间断式开暖气。”
“和李聪一家在路易维尔度过的日子,我们一起到了她丈夫的老家,在山里面的大宅。两位活泼的女儿,立刻带着我们游览了屋子,我们的感觉是回到了环球影城,每个房间都有不一样的主题。只是,他的丈夫似乎更喜欢中国,他向我们说起了《道德经》以及曾经在北京的定制手工印刷店。”
“开车接近两个月时间,我们又回到了洛杉矶。最后一站,我们设定在Malibu的Zuma沙滩,必须要狠狠地晒太阳。因为,然后就要就要回中国了。”
陈文俊和江演媚的美国之行路线图